“娘娘……”千夜略一迟疑,道:“您还是把药给喝了吧,要是让皇上知道娘娘您没有服药,他会责怪奴才们的。”
夏侯沁心冷冷地说道:“本宫为什么要喝这碗药?”
“这个……”千夜道:“这药是太医开的……娘娘要问卑职为什么要喝这药,卑职也说不上来,但太医给娘娘开药,总有他的道理吧?”
夏侯沁心当即抢过丝丝手中的药,整碗药朝千夜掷去,千夜往后一退,那碗药便在摔碎在他脚边。
夏侯沁心恨恨地说道:“出去!你给本宫出去!”
千夜还以为夏侯沁心是因为今天的事而生气,不敢多言,叩了礼便退了出去。
“娘娘……”丝缕扶着夏侯沁心,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娘娘,您就算生气,也要考虑到自己的身子呀,要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就是呀,娘娘。”丝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您怎么把药碗都摔了呢?”
夏侯沁心没有答话,反问道:“丝丝、丝缕,这几日来,你们可察觉到金太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金大人?”丝丝、丝缕一脸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娘娘?”
夏侯沁心自嘲地一笑,道:“这宫里,到处都是别人的耳目,本宫真是连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啊!”
夏侯沁心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丝丝、丝缕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娘娘,您,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惹娘娘您生气了?”
“没有……”夏侯沁心懒懒地说道:“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丝丝已经将摔碎的药碗收拾好了,小心翼翼地问夏侯沁心,道:“娘娘,我去告诉金大人,让他再煎一服药过来吧……”
“不用了。”夏侯沁心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道:“都说了我不喝。”
“娘娘。”丝缕甚是担心,问道:“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再让金大人过来一趟,替娘娘您把把脉。”
“是啊,娘娘。”丝丝道:“您不知道您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呢……奴婢看,还是要请金大人过来一趟的好……”
夏侯沁心略一沉吟,道:“丝丝,要不,你就直接到太医院去,让金大人再煎一服药好了。”
丝丝忙应道:“好的,娘娘,奴婢这就去。”丝丝说着,忙转身往太医院去了。
夏侯沁心轻叹了口气,道:“丝缕,扶我起来。”
丝缕连忙拿着衣裳给夏侯沁心披上,问道:“娘娘,请恕奴婢多言,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告诉奴婢吗?”
夏侯沁心走到窗前,望着那一片翠绿喜人的竹子,良久,方自说道:“丝缕,你真的没有感觉到金太医有哪里不对吗?”
“娘娘……”丝缕隐隐的猜出了些什么:“您是不是怀疑,金太医他……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皇上了?”
“本宫也不清楚。”夏侯沁心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事到如今,本宫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娘娘,奴婢回来了。”丝丝竟然回来了。
夏侯沁心一讶:“这么快?”
丝丝道:“奴婢在宫外见到了千夜大人,他说要替奴婢去太医院,奴婢想让他跑跑腿也好,所以,就让他去咯。”
千夜?他会有这么好心,帮忙去跑腿?是怕露馅了吧?夏侯沁心心里暗自冷笑。
到底是丝缕聪明,猜透了夏侯沁心的心思,道:“娘娘,要不奴婢过去看看。”
“也好……”夏侯沁心道:“不过要小心点儿,别让他发现了。”
丝缕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丝丝也觉察出这气氛不对了,有些不安地问道:“娘娘,千夜大人他……”
“丝丝……”夏侯沁心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千夜和金不换面前,你什么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丝丝也感觉到了,此事关系重大,不容得有半点儿闪失,立即答道:“娘娘,奴婢知道了。”
夏侯沁心遥望着天际,不住地叹息:“起风了呢,立秋都过了吧?”
可不是起风了吗?
萧索的秋风吹散了天边的浮云,吹乱了庭前落叶,微微的有些凉意,这般冷漠的秋风,仿佛一下子就驱散了所有的温暖,让这深宫里的人更觉得寂寞了,那是一种扣人心弦的寂寞。
“娘娘!”丝缕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娘娘,奴婢看见,看见……”丝缕一直拍着胸口,下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金,金,金大人他……他……不!不,他不是金大人……”
夏侯沁心听得莫名其妙:“丝缕,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慢点说,本宫都听不明白。”
“娘娘……”丝缕一把抓住夏侯沁心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是喊着说道:“那个,那个……那个金大人,他,他是假的……”
“假的!”夏侯沁心娇躯一震,呆呆地看着丝缕,反复地问道:“丝缕,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丝丝也傻住了:“丝缕,你说什么?金大人是假的?金大人他怎么会是假的呢?”
“娘娘……”丝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娘娘,您要相信奴婢,这是奴婢亲眼所见的……奴婢,奴婢看见千夜,他,他和周大人,就是那个周平周大人……他们一起走进太医院旁一间小房,不到半个时辰,不到半个时辰,就,就一起出来了,可是……可是进去的是周大人,出来的时候,却,却变成金大人了,哎呀,娘娘,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千夜大人他们离开之后,奴婢还偷偷摸进那个房间里去看了一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那,那不是说,金大人他……”
“果然……果然是他的诡计!好阴险的计谋!好狠毒的人!”夏侯沁心重重地摔倒在梨花椅上,几欲晕厥:“我明白了……原来,金大人真的是被他关进牢里了,而现在……现在在替我把脉的人,根本就是不金不换,而是周平……”
“什么?”丝丝惊骇失色,道:“难道,难道我们今天早上看见的人,也不是金大人吗?”
夏侯沁心凄然一笑,道:“早就不是他了!”难怪,她今早会突然有那种腹痛的感觉,那些药,那些药果然有问题!冷傲月这些天常常到朝凤宫来,还要亲自喂着她服药,这根本就不是在关心她,而是想要毒害她腹中的孩儿!
冷傲月,你好狠!装得这么温柔体贴,这么温情脉脉,原来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想要害死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它?它只是个婴儿,跟你有什么冤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夏侯沁心绝望地闭上双眸,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缓缓的滑落,一直冰冷到了她的心底。
“娘娘,那该如何是好?”丝缕越发担忧起来了:“刚才千夜和周平往御书房去了,想必是去见皇上去了,说不定皇上很快就过来了。”
“能怎么办?”夏侯沁心一手扶着秀额,轻声叹息着:“他是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的……就算我不肯服药,谁知道,他又会不会想其它的办法来伤害它呢?”夏侯沁心边说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不幸,这个小生命,与她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两个月,难道,就要这样离开她吗?
“不行!”夏侯沁心猛地站了起来,道:“我得走!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大概是没有料到夏侯沁心会说出这样的话,丝丝和丝缕都被吓了一跳:“娘娘,您说什么?”
夏侯沁心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我得离开皇宫……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丝缕焦急地说道:“可是,娘娘,皇宫戒备森严,您怎么出得去?”
是啊,这皇宫危墙高耸,庭院森森,她又不会飞檐走壁,怎么出得去?
“皇上驾到!”
宫殿外那一声通报,让夏侯沁心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果然来了,夏侯沁心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丝丝的手臂,这才勉强地让自己站着没有晕过去。
冷傲月形色匆匆,似乎才在宫外回来,还穿着一件宝蓝色的便装,黄昏的余晖撒在他的脸上,冷峻得有些逼人,他那冷漠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夏侯沁心的脸上,朝凤宫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夏侯沁心几乎可以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尔后,看着冷傲月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竟因为惊怕而有些微微战栗起来。
“心儿……”冷傲月淡漠一笑,伸手就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夏侯沁心惊骇失色,下意识地往后一闪,惊恐地瞪着冷傲月。
“心儿,你怎么了?”冷傲月上前一步,道:“你躲什么?”
“皇上……”夏侯沁心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臣妾,没有……”
冷傲月看着她,道:“朕听说你没有服药,为什么?”
夏侯沁心反问冷傲月,道:“臣妾为什么要服药?”
冷傲月没有回答夏侯沁心,转而对身后的千夜道:“把药给淑妃娘娘。”
“是,皇上。”千夜答应着,端着药走到夏侯沁心面前:“娘娘,请用药。”
“我不喝!”夏侯沁心不假思索就推开了千夜,大声道:“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喝药?”
“爱妃!”冷傲月一步一步靠近夏侯沁心,柔声问道:“你当真不喝?”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发颤。
“不……”夏侯沁心再往后一退,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了。
冷傲月从千夜手中接过那碗药,玩味似的说道:“这是圣旨!不由得你不喝!”
夏侯沁心厌恶地别过头,道:“我没病,我不喝。”
冷傲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是金不换给爱妃你开的药,爱妃,你当真不喝。”
“你……”夏侯沁心只恨不得立刻将事情的真相问个清楚,可是她不敢说!如果她说出来了,冷傲月更不会放过她了!
“皇上……”夏侯沁心只得贴着墙壁,勉强地抬起头,对冷傲月说道:“臣妾并没有任何不适,不必服药……皇上可让金太医不必再替臣妾抓药了。”
“爱妃……”冷傲月一手搭上她的肩膀,一边就把药端到她的唇边,邪魅地笑着,一如既往的柔声道:“听话,把药给喝了……”
他的话语虽然温柔似水,但在夏侯沁心听起来却比千年的冰封还要冷漠、还要无情、还要残酷。
“放开我……”夏侯沁心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冷傲月,冷傲月冷笑着,将药递给千夜,随即将夏侯沁心双手抓住反扣与身后,将她摁住在墙上。
手臂被压得生疼,夏侯沁心嘶叫着:“冷傲月,你,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冷傲月不紧不慢地说道:“爱妃,把药喝了,把药喝了就没事了!千夜,把药给淑妃。”
“我不喝!”夏侯沁心挣扎着,抬起腿就朝冷傲月踢了过去。
“爱妃,你很不听话呢!”冷傲月轻描淡写地说着,突然一抬膝,重重地就撞在她的小腹上。
“好痛……”夏侯沁心疼得眼泪都呛了出来,弯下了身子,小腹间一阵阵的剧痛,让她禁不住的呻吟起来,冷汗直冒。
“娘娘!”丝丝、丝缕见状不妙,急忙着想要上前拦住冷傲月,千夜站在一旁,头也没回,一抬手,就将她们二人都击晕了。
夏侯沁心眼睁睁地看着丝丝、丝缕被千夜给击倒了,又气又急,只恨不得马上扑过去,也像千夜那样,一掌把他给劈了,可是,她如今,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咳嗽着。
冷傲月掐住她的下颌,让她把头仰起来,好不客气地说道:“把药给喝了,听见没有。”
他的右膝一直抵着她的小腹,那种剧烈的疼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只是在流泪,冷傲月那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眸,此刻,却犹如无底洞一般,一点儿一点儿地在吞噬着她。
“夏侯沁心……”冷傲月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颌,一字一字地说道:“你给朕听清楚了,你是朕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朕的……”
冷傲月,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她想要说话,说不出来,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了,柔软的纤纤玉指在墙壁上抓出了一道道裂痕,嫣红的鲜血沿着她的凤甲一滴一滴的淌落,可那一点点疼痛,怎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冷傲月从千夜手中接过药,将那碗褐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灌入她的口中,和着她的泪水,那种苦味,呛得她几欲作呕,但却吐不出来,她已经可以感觉到,她腹中的胎儿,在她体内痛苦的挣扎着,向她喊着救命,可是,她却救不了它,只能任由着眼前这个人,这么残忍的杀死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沁心已经累得完全虚脱,无力挣扎了,绝望的阖上双眸,在冷傲月的强迫下,喝完了那碗药。
“很好!”冷傲月很是满意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夏侯沁心,道:“这才乖嘛!”说着,才松开了手,夏侯沁心身子一滑,便摔倒在地。
好累,她真的好累。
全身都酸痛得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冷傲月将她抱了起来,重重地扔在床上,没有半分儿怜惜,半点儿疼爱。
所有的疼痛,已经让夏侯沁心有些麻木了,她睁开双眸,目光空洞地望着床罩上那金黄色的流苏,思绪不知道早已飘飞到哪儿去了。
腹内像是滚烫一般翻腾起来,可是她连呻吟的气力都没有了。
单薄的纱衣瞬间被撕成了碎片,如同一只一只断了翼的蝴蝶,在她眼前飘落,她别过脸,将头埋于枕间,她不想看见那个人的脸,她恨他!她恨他毁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她恨他迫害她的孩子……可是她自己……她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忍受着他的凌辱。
柔嫩的下唇,被她自己咬破了,点点腥咸的血味,更刺激了她内心深处的痛楚,还有,来自于身体的痛苦。
冷傲月那粗暴、毫无怜惜的侵占,让她原本就在痛的身体更是疼痛不堪了,让她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看着我!”冷傲月扯住她散乱的青丝,很是粗暴地将她的脸掰过来,重重地喘着气,说道:“夏侯沁心,你看着我!”
她的双眸,早已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的确是看不清他,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冷傲月了。
两个多月前,在紫祥大殿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该知道了,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冷傲月了,他变了,变得冷漠、残酷、无情,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她完完全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就算她再看着他,又能如何?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恨她的背叛?那么她呢?她何尝不恨他!
就算以前有过多少的愧疚,到如今,也变成了满腹的怨恨!
是,她是对不起他,她是伤害过他,可这一切,只是她的错,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的孩子?
朦胧的泪光中,她仿似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那片火光,还有那飞溅的血珠,喷洒在雪白的墙壁上,星星点点,如同盛放的梅花,她站在宫殿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刀落血溅,整个人都惊呆了,就在这时,北夏王朝的皇后被那些侍卫拖出去要绞死,她一直瞪着夏侯沁心,在骂道:“妖孽!妖孽!”
夏侯沁心两脚发软,几乎要晕了过去,但是,身后,却有一个人扶住了她,那个人,就是冷傲月。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没事了。”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温柔,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近乎宠溺,让她一下子,就沦陷在他的眼眸里。
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在这夜色之中,比星光还要明亮动人,她看着他,一刹那,心中所有的惊惶、无助和恐惧都被一种莫名而来的温暖所取代了,就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那只是因为他。
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对于她来说,就是拥有了全天下。
那时候,她不止一次这样想:不管世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因为她身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呢……
等冷傲月走的时候,天,已是微明。
惨白的亮光透光雕镂的照进房间,光影斑驳,这让夏侯沁心心里越发的冰凉了。
这一夜,她几乎没有睡。
腹中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是的,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疼痛的感觉了,在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她那个可怜的孩子,正在慢慢的离开她的身体,离开她。她想要挽留,却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等着,等着它的离开。
虽然,已经料到,这个孩子会保不住,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它这么快的,就离开她了。
夏侯沁心睁大眼睛,仿佛就看见了那孩子的脸,正慢慢的、慢慢的,自她眼前消失,她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她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丝丝和丝缕终于醒过来了,她们显然还不知道,昨夜,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醒过来,只是感觉头很痛,然后,才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地上。
丝丝扶着额头“哎哟”了一声,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丝丝,快起来。”丝缕顾不得自己,忙把丝丝扶了起来。
“丝缕……”丝丝看着丝缕,一脸的疑惑:“我们,我们怎么会躺在地上?”
丝缕道:“你忘了,昨晚,是那个千夜把我们给打晕了啊!”
“哎呀!”丝丝拍了拍额头,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对了,娘娘呢?娘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