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俯首站在大殿之上,丹泽坐在高处。
从宫外回来她就被传唤到这个地方,这么站了一个时辰,丹泽径自坐在那里看书,也不搭理她,眼看着就要天黑了,丹泽忽然问了一句:“你今天跟谁说话?”
雪慧不动声色,早该知道丹泽是不会真的放心让她出去的,只是没想到除了那两个丫头之外还有别人跟着她:“跟一个故人。”
丹泽听完这话哈哈大笑:“真没想到你连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都还能遇见故人,是清军里面的人吧?没想到他们居然活着走出了死亡之地还来到了瓦城。”
“王子你错了,我这位故人是个神医,曾为我诊治过,确实医术了得,他平时就喜欢游历四方,所以才在这里和我遇见,他还问我药房在哪来着。”雪慧没想到丹泽如此聪明,从自己的一句话中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挑挑眉,丹泽的眼里满满的是不相信:“哦?他问你药房做什么?”
“刚才我也说了,他是个大夫,瓦城此次爆发的瘟疫,他说他能治,只是缺乏药材,所以才四处寻找药房。”雪慧仍然是那副表情,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丹泽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是除了认真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可没忘记眼前的女人是个战俘,是曾经出现在敌方军营里的战俘,她说的每句话的可信度都得打个折扣,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自己相信她?
面对丹泽突如其来的沉默,雪慧反倒有些不安了,他在琢磨什么?对自己的话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咳。”意识到自己的走神,丹泽假意咳嗽了一声,问道:“他真的能治这次的瘟疫?”
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
缅甸本来就多发痢疾这一类的病,以往父王身边的多瓦大人就能搞定,可是这次的瘟疫来得又凶又急,多瓦竟然束手无策,父王为此心力交瘁,今天早上还在他的面前犯起了头疼,若能将这件事办好,自己在父王心里的地位肯定更高。
“聊胜于无不是么?”雪慧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实在自己那次病的不明不白,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丹泽在心里打好了算盘,无论如何先把这个人招揽过来再说,父王那边先不提,让他试一下,这样也没什么损失:“你知道他在哪吧?”
“这个,我没问。”雪慧倒是确实没问。
“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去找。”在瓦城找个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王子,不如您让我去找吧,我那个朋友性格比较怪,而且你如果派人去找,万一起冲突就不好了。”雪慧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您不用担心我会逃跑,我要是想跑也不会等到现在。”
丹泽沉吟了一会,大手一挥:“那就你去找吧,找到了有赏。”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雪慧让她去找,可是心里却另有打算。
翌日雨止,雪慧带着小敏穿行于大街小巷,为的是寻找萧无邪,她知道曜枫必然和萧无邪待在一起,所以还蒙上了纱巾。
要在瓦城找人实在不是难事,所幸他们一行人为数众多,在打听了一上午之后总算有了些眉目,有人看见旅人打扮得人们抬着一付担架向着城东的废墟去了。
“小敏,等会见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我的名字,知道吗?”雪慧交代小敏。
“嗯,知道了,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小敏好奇地问。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你把我告诉你的话都记清楚了吗?一会我什么都不会说,只能靠你来问哦。”雪慧摸了摸小敏的头顶。
“记得了。”小敏点点头。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了废墟前。
这里曾经是一座庙宇,供奉着什么雪慧也不清楚,好像是缅甸王下令拆的,才拆了没多久就出了瘟疫,有人说是这样的行为触怒了神明才降下了这样的灾祸。
雪慧给小敏使了使眼色,小敏于是扯开嗓子喊:“萧无邪萧先生在吗?”
躲在废墟内的众人老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做好了防备,一听有人找萧无邪,还是个女娃娃的声音,不免疑虑顿生,面面相觑。
曜枫和萧无邪交换了眼神,然后萧无邪一个人走出了藏身的地方:“我就是萧无邪。”
“烦请萧先生跟我们走一趟,老朋友有请。”小敏其实有些害怕,虽然雪慧一再地告诉她这些人卜是坏人,可是还是怕,所以声音也有些抖。
萧无邪将小敏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小敏并无印象,反倒是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女子身形看起来有些眼熟,猛然想起在这里认识他的只有雪慧一人,再看一眼那女子,分明就是雪慧。
转身让他们放下武器,他自己先走到两人面前,雪慧低声将事情告诉了他,他说:“我去跟曜枫商量一下。”
此时曜枫等人以慢慢向他们三人靠近,雪慧便低了头不在说话,萧无邪装模作样地对小敏说:“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你家主人说我会去的。”
萧无邪身后,阮云皱着眉头看着小敏,小敏被看得不自在,便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准备走了,此时阮云却叫了声:“小敏?”
小敏一愣,阮云已然冲到她面前:“你是小敏吧?我是你阮云哥哥啊!”
周围的人具是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小敏眼泪都下来了,一下扑进阮云怀里:“阮云哥哥……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哇……”
雪慧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这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边厢小敏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和阮云分开的了。
看她左右为难,萧无邪便问阮云:“这是怎么回事?”
阮云羞涩地挠挠头:“小敏跟我是青梅竹马,前些日子缅甸打过来的时候小敏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死了,就从了军,没想到你还没死,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还说呢!都是你让我去街边等你,被缅甸人碰了个正着,和我一起被抓来的人,男的都被杀掉了,女的有的被高官收了做奴隶,有的就送去当妓女了……还好我那时候又瘦又小才……”小敏抹着眼泪说道,一想到那些人的惨状就不寒而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阮云拉过她的手,满脸的歉疚。
雪慧看得出,阮云和小敏彼此有意,这就是青梅竹马吧,能在这里重逢实在是太好了。
她盯着阮云和小敏看的时候,曜枫在盯着她看。
这女子竟然给他那么熟悉的感觉,虽然她到现在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可是这熟悉感却始终萦绕心头,眉眼间的神韵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皱起了眉,朗声问小敏:“你身边的这位是……”
“啊,是和我一起做事的。”小敏有些慌,好在雪慧之前提醒过她。
“怎么蒙着脸?见不得人么?”曜枫紧紧地盯着雪慧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敏被这么一问慌了手脚,看向雪慧,雪慧摇摇头,看着曜枫,指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曜枫还想再问什么,萧无邪这时候拦住了他:“是友非敌,再说人家是个姑娘,你是想调戏她还是怎么样?”
曜枫只好作罢,自己也觉得是有些唐突了,就把萧无邪拽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不是去找药铺吗?碰上个故人,就跟她说了这个事情,现在她提供我们药材,我就可以解决疫病的问题,只是我这个故人,是为与我们阵前对战的那个王子做事的,你怎么看?”萧无邪挑着说了些,并没有把雪慧的事告诉他。
曜枫沉吟了一会,对萧无邪说:“这不是我们潜到皇宫内部的好机会吗?况且我们现在需要药材,而他们需要医术,如果巧了,我们说不定能博得缅甸王的信任。”
“这么说,你同意了?”萧无邪有些惊讶,看来这些时间曜枫的确成长了许多。
“对,你去跟那两个姑娘说,我们会去的。”曜枫用眼角瞟了一眼蒙着纱巾的雪慧,总觉得,是认识的人。
看着他的眼神,萧无邪又起了逗弄他的兴趣:“啧,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如狼似虎呢?莫非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吗?不行不行啊,嫂夫人还在家里等你呢!”
语毕萧无邪大笑着走向雪慧和小敏,拱了拱手道:“劳烦两位姑娘回去通禀,说我们同意了,只是,烦请你们主子自己来请。”
小敏点点头:“我们会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