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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鬼幻之术

南宫策认定紫萝与这个幻术有关,所以就想杀掉紫萝来破解幻术,但却被及时赶到的独孤错拦住,两人正自对峙,小猎走了进来,他看到两人的表情不对,不由道:“你们在干吗?”独孤错冷声哼道:“我没事!就看他南宫策有没有事!”南宫策默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猎信以为真,便道:“水秀叫大家都过去一趟,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破解幻术线索。”独孤错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过去。”小猎闻言又去找其他人,独孤错冷冷的盯着南宫策,道:“你不去吗?”南宫策明白他不放心自己跟紫萝独处,当即转身走了出去,独孤错冷哼一声,回身看了一眼兀自昏迷的紫萝,心中纷乱如麻。

现在看来,紫萝与这个幻术是肯定有关系的,那个小紫萝很有可能就是幼年紫萝的幻象,而她之所以会有心脏衰竭的病症,多半就是拜十六年前焚毁百花村的那场大火所赐。这么说的话,紫萝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又被病魔折磨了足足十六年……想到此处,独孤错心中就忍不住替她感到悲痛,可是忽地又想道:之前从没听她说起过百花村,想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既然如此的话,我又何苦将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她?若是她知道她的亲人死的这般凄惨,心伤之下,说不定病症又要加重了。

可是,为了从这个幻术中逃出去,独孤错就必须得将小紫萝告诉他的那一番话讲出来,只要别人听了小紫萝的名字,那就势必会怀疑两个紫萝是一个人,这样下去,终究还是瞒不住的……一想到紫萝在得知自己亲人死讯时的凄楚模样,独孤错心中就有些不忍。

傍晚时分,少年们再次聚集到村长的屋子里,水秀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林沐叹气道:“哪有什么线索!这个幻境实在太真实了!而且那些村民都好热情,搞得我都快把这里当成是现实世界了!”

其余人也都摇了摇头,从真实度这一点来看,这个幻术堪称完美,这群少年修为不够,又看不破这个幻术的弱点,要想逃出去着实困难。独孤错见状,知道不能再隐瞒,便道:“关于这个幻术的目的,我倒是知道一些事情。”“什么事情?”众人闻声围了过来,独孤错顿了顿,将小紫萝下午告诉他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众人听完都是面面相觑,林沐不敢相信,道:“这个村子里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今天?这是真的吗?”独孤错撇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得到明天才会知道。”水秀道:“独孤公子,告诉你这一切的人叫什么?”独孤错顿了顿,道:“紫兰。”

萧秋水道:“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奇了,百花村的村民明明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光了,此刻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群幻象而已,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费了这么大的劲去折磨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象?他对这个村子的仇恨真的有这么深吗?”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不管这个幻术的用心再怎么恶毒,折磨幻象又能有什么意思?

南宫策却忽地道:“如果他们不是幻象呢?”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萧秋水道:“不是幻象是什么?”

南宫策道:“灵魂。”

所有人一下子都怔住了。

自古相传,人死之后,身体腐朽,唯余一缕亡魂飘荡在天地间,这些亡魂若是对人世没有什么依恋,就会遁入九幽冥府,重入轮回;若是对人世还有放不开的执着,就会固守在羁绊之地,变成孤魂野鬼。灵魂之说虚无缥缈,世人一直不知其真假,随着修炼之道的盛行,开始有一些人妄图要将死人的灵魂囚禁在阳世,想要借助对灵魂的钻研来窥破轮回之理,达到长生的目的。可是,千百年过去了,无数次的失败证明,灵魂是不属于人世的东西,即便修真者拥有开天辟地的能力,也无法操纵已死者的魂魄,从那以后,灵魂之力就和飞行之力一样,成为修真界最难以有进展的几个领域。

轮回之道大于一切,试想一下,若是有人能够随随便便的操控别人的灵魂,那生命的尊严何在?若是真如南宫策所说,这个幻术的施术者将百花村村民的灵魂囚禁在了这个幻境中,那么,这个人的修为该是有多么可怕?水秀脸色惨白,道:“怎么可能!天下没有人能够操纵灵魂的!”

谁知南宫策却是点头道:“有的。”

即便是一向稳重的敖北此刻也是一脸震惊,只听他道:“谁?”

南宫策道:“修罗门副门主,鬼师车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看样子对这个名字都很陌生,南宫策继续道:“十六年前,鬼师车晨随着邪派大军攻上寻仙峰,但是没过多久就又十分狼狈的逃窜了下来,随后他就再也没在世人面前出现过。我对他的了解也很少,只知道他是一个修炼怪才,精通幻术,而且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利用灵魂,传闻中,他可以驱使死者的灵魂布下近乎完美的幻术——鬼幻之术,而一旦中了这个幻术,任你修为多高,也难以从中逃脱。”

十六年前是一个高手陨落的时代,包括瀚海学院上任院长白云上人在内,多少高手在那一场混乱中丢掉了性命,可是,关于那一战的内幕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参战的正邪两派都对此讳莫如深。在那个时候,这些少年都还只是咿呀学语的孩子,自然不会知道鬼师车晨的名号。南宫策自幼博览群书,所以对车晨还有点印象,但是他对此人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其余的一概不知。

震惊过后,少年们渐渐开始明白,原来这个幻术不是一般的幻术,而是所谓的“鬼幻之术”,而施术者便是鬼师车晨,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大战中,他杀死了百花村的所有村民,然后利用村民们的灵魂布下了这个幻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幻术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为了折磨这些已经死去的百花村村民的灵魂!

“可是,车晨身为修罗门的副门主,为什么会跟这么个小村子结下这么大的仇?而且,这个幻术可是足足持续了十六年,难道车晨他真的就在百花谷里待了十六年?”水秀还是不敢相信。

听到车晨很有可能就守在幻术之外,林沐吓得大叫:“你们别开玩笑啊!要是真有那样一个变态在外面的话,那我宁愿在幻术里不出去了!”南宫策却道:“你放心,这幻术虽然是他创造的无疑,但是他现在应该不会在这了。”林沐道:“你怎么知道?”南宫策道:“车晨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花十六年来折磨这些灵魂,我猜当年那场大战之后车晨应该逃走了或者死了,但是他创造出的这个幻境却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被别的人接管了。”

水秀瞪眼道:“你是说这世上还有别的人能控制灵魂?”南宫策摇头道:“不,这样的人出现一个已经够了。”“那还有谁能够接管这个幻术?”

南宫策犹豫了一下,道:“我想——灵魂本身应该能够操控灵魂。”

萧秋水神情一震,道:“你的意思是——?”

南宫策点了点头:“百花村村民的灵魂接管了这个幻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独孤错听到此处,不由冷哼道:“胡说八道!若这个幻境是他们创造的,那岂不是他们自己在折磨自己?”南宫策没再说话,看样子他也没办法解释,就在这时,萧秋水忽地道:“也许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众人都看着他,萧秋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道:“你们自己看吧。”众人定睛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孩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细长的柳条在她手里弯成各种形状,很快便有了一个筐底的雏形,她一便编着,一便哼着小曲,看起来十分快乐。祝无炎看了片刻,不耐烦道:“你到底让我们看什么?”萧秋水道:“嘘!仔细看!”众人耐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只见那女孩突然闭嘴不唱了,手里也不编了,就那么默默坐在那里,神情异常的哀伤,但是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很快她就又重新唱起了歌,恢复到了快乐的样子。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萧秋水道:“若是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当他们面对别人的时候,总要装成一副十分快乐的模样,可是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流露出真正的感情,那是一种异常哀伤、异常悲痛的感情。”祝无炎不解道:“既然他们已经这么伤心了,为什么还要创造这么一个幻境来折磨自己?嫌自己还不够伤心吗?”

萧秋水闻言,侧过头看向祝无炎,夕阳照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迷离的光芒,只听他道:“小无炎啊,你可知道,当人们对这个世界无比的怨恨,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吗?”祝无炎突然不敢看他,低头道:“不知道。”萧秋水道:“那种哀怨、痛恨以及无奈,会成为他们做任何事情的理由!这其中甚至包括——折磨自己。”祝无炎没再说什么。

听到此处,众人终于是明白了,原来,他们所见到的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是伪装,深埋在这个美丽小村子之下的,是一声声永不止息的哭泣!

百花村,美丽的名字,美丽的村子。曾几何时,这儿一直都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三千年前,赌世之战过后,绝世剑客风千华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建院地点而来到了百花谷,那天正好也是百花盛开的日子,看到眼前的美景后,风千华几乎立刻就决定要把心目中的学院建在这里,可是,在百花村里住了一天之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么做!百花谷里一年一次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也只有这个幸福又浪漫的小村子才配得上她!而自己,万万没有这个资格!花儿,花神,花祭,还有那些以花为名的人儿,这个山谷里的一切,就像是一首诗,一幅画,有着梦幻般的美丽。美丽,浪漫,幸福,这些词,在百花村数千年的历史里,早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村民们的心里,印在了他们的灵魂里。

本来,幸福已经是像过家家一样简单了。

可是,命运却似乎看不惯这一切。十六年前,本来实力如日中天的瀚海学院突然陨落了一大批高手,被压制已久的邪派以修罗门和大魔宫为首,抓住机会,纠集各方势力,一举攻上了寻仙峰。这是自瀚海学院建立以来,邪派第一次对寻仙峰发起正面进攻,浩浩荡荡的邪派大军顺着北坡一路冲了上去,瀚海学院根本无力组织有力的抵抗,只能退守到学院里面。当时的世人一度感叹:瀚海学院数千年的荣耀就要成为历史了!

可是,在邪派大军刚冲上寻仙峰不久后,人们震惊的发现,他们又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逃了下来!他们败了,溃不成军!上山时喊打喊杀的气势全然不见,留在他们脸上的只有深深的忌惮!到底发生了什么?世人众说纷纭,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实情。一切都成了一个谜,而在这重重的谜团下,有一点倒是确信无疑的——百花村受到战火的波及,全村人尽皆被屠杀,一个不留。

对于世人来说,这件事根本无关痛痒,但是,对于正在为次日的花祭做准备的百花村村民们来讲,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在那场蓄意为之的大火中,村民们一边被火焰吞噬着身体,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火光中挣扎尖叫,然后被燃烧殆尽。这地狱般的场景狠狠的折磨着他们单纯的心灵,他们不停地痛哭喊叫,但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在最绝望的时刻,他们一度还想到了他们的花神,那个顽固又愚昧的老村长在大火灼烧着他的身体的那一刻,依旧跪在地上苦苦的乞求着花神能来拯救他的亲人。可是,直到他被烧成一堆焦炭,花神也没有出现。

这群可怜的人们,他们不止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在最后的关头,还失去了信仰。

这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大火过后,村民们的灵魂被车晨的幻术困在百花谷内,无法离开,他们飘浮在上空,低着头痴痴看着那堆废墟。后来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与世无争的他们会遭受这种罪业——不过是正邪相争下的一个小小的牺牲品罢了!在绝望与痛苦中得知此事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开始怨恨,他们恨那些可恶的邪派践踏了他们的家园,他们恨那些所谓的正派对他们见死不救,他们恨相守了几千年的花神在最后时刻抛弃他们,他们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如此简单如此无所谓的就夺走了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梦!!

可是,也只是恨而已。一群孤魂野鬼又能做什么?恨这个世界,却又对这个世界无可奈何,那么这种恨往往会演变成一种哀怨,演变成对自己的折磨。村子里的一个小孩扯着老村长的衣角,哭道:“村长爷爷,我们的家呢?家在哪呢?村子呢?花儿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一切就都变了?为什么?”村长老泪纵横,他弯下腰,拍了拍小孩的脸,笑道:“小丁香啊,别哭啊,你放心,村长爷爷一定会让你回到家的!我们的家没有消失,我们的村子没有消失,今天百花依旧会盛开,明天花祭仍然会到来!幸福依旧在明天,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消失!”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验证老村长的话似的,一道奇异的光芒从天边射来,与此同时,一副美丽的画卷开始慢慢展开:五光十色的花儿铺满整个世界,在花海的中央,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村子静静的躺在那里,硝烟弥漫的天空也消失不见,温暖的阳光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洒进这个安详的小村子!

“村长爷爷真的没骗我!我们的家真的还在!”小丁香欢笑一声,飘了下去。村民们也一个个跟了过去,看到失而复得的家园后,他们眼中充满了疑惑:难道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噩梦?梆梆!老村长拿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了敲地面,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们的家没有消失!花神也没有抛弃我们!所以,大家就把之前的事全忘了吧!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要好好的为明天的花祭做准备!争取能过一个最最幸福的花祭节!”

村民们闻言,随即抛弃了疑惑,也抛弃了那份痛苦的记忆,欢笑一声,走进村子,开始重新去追寻那份幸福。可是,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又怎会随便消失?刻在骨子里的哀怨,岂能随便平息?家回来了,人回来了,花儿也回来了,可是,那代表幸福的花祭却也怎么都回不来了。

一切,从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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