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永远生活在扑朔迷离之中。
丁宗威受到撤职处分才一周，寥省三忽然把他从三处调到厅本部，让他挂了个教训科科长的空衔。时局演变至今已不可收拾，所谓教育训练、人事法规、新进人员考试等等，实际上已不可能。无所事事，使得丁宗威落个清闲自在，他四处乱窜，行踪诡秘，几乎天天都要跑到方韬面前，扯东道西地闲聊一通，这就给方韬计划中的行动增添了不便。
打架事件，使聂晶和丁宗威成了仇人，丁宗威知道聂晶是陆大预科的高材生，除了二厅，在国防部的将官中有的是后台，故他尽量回避聂晶。方韬正好利用这一点，与聂晶频繁接触，以躲开丁宗威的纠缠。方韬想过，丁宗威的调动，准是廖省三的精心安排，而丁宗威跟他的接触，自然也绝非是无目的的行动了。不过，这仅仅是一种分析，尚未形成确凿无疑的结论。
这天上午，丁宗威又逛到方韬办公室，见只他一人，便随手半掩上门，神秘地说：“唉，看样子总裁有放弃首都的打算……”
“哦，不会吧？”方韬似信非信。
“绝对可靠！汤总司令正在将他的精锐，第四、四十五、五十一、五十二，七十五军调集于上海外围，欲与共匪决一死战。”丁宗威的眼里流露着忧虑。
“宗威，这样绝密的事，你怎么晓得的？”
“唉呀，老弟，你太迟钝了，这消息早在三厅传开啦！”
丁宗威叹了口气，“这一来，京畿一带实力已被抽空，岂不是将南京拱手让敌？方韬，你打算怎么办？”
“兄弟自小读过四书五经，崇尚四维八德，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辱，杀身以成仁取义’”我誓与首都共存亡。
“傻瓜！”丁宗威讥诮地骂道，转身就走。
“这家伙几起几落了，总这么神气。”赵磊从隔壁踅转到方韬跟前，朝丁宗威的背影撅撅嘴，“整天转魂，方参谋，他刚才跟你扯些啥？”“说什么汤总司令紧急调防，总裁要放弃南京，我表示要成仁取义，他骂我傻瓜，嗨嗨，这人！”
“昨天我就听他唠叨过了，老方，你说这不是涣散军心吗！”赵磊愤愤地。
“涣散军心！”几个字，突然像火星在方韬眼前一亮，丁宗威是想摸底，但不正可用“涣散军心”的口实来掣肘他吗！
他想立即去见廖省三，可是，赵磊刚来，他不能失却跟此人的任何一次接触。
“方参谋，上官烨在时，常夸你字写得好，我想，你是个有文化的人。”赵磊像在兜圈子，“姓丁的涣散军心，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不过，难道总裁果真要放弃南京？”
“我不敢妄加猜测。”方韬神情严肃，“但是，丁宗威说的如若是实话，也许结果只能是这样。这道理很简单，京畿一带江面狭窄，加上军力薄弱，受挫，势在难免。”
“这，这怎么办呢？”赵磊额头上沁出汗珠，“方参谋，你真的要成仁取义？”
“我是这样想的，”方韬看出赵磊并非装模作样，将话一步步深下去，“如果万一被共军俘获，反正我没干过残害百姓的事，他们焉能不分青红皂白！”
“对啊，我也这样掂量过，”赵磊像遇到知己似地，“不瞒你说，我有一位堂叔在香港，参加了李济深将军领导的一个组织，托人捎信来，让我认清大势，择善而行，果毅地投向人民一边。”说着，他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唉呀，我怎么闲扯八道的，方参谋，你，你不会说出去吧……”他发觉一时失口，心慌了。
“赵股长，”方韬热忱地望着他，“你还不了解我，告密的事，太损，系小人所为，方某绝对不干。”
“那么……那么，假如共军真的打过来，万一你我一道被俘，你能替我作个证明吧？”
赵磊的怯懦，是他真诚的折光，这与丁宗成表面上的畏惧截然不同，这种人不只可以利用，而且应当拉一把，方韬这样一想，便说：“假如我不被打死，我当然会替你证明，这你尽可放心。你堂叔讲要择善面行，这话，对我也有启导，我一再琢磨，只要弃恶从善，还愁没有出路？”
“是啊！可怎么做呢？从何入手呢……”赵磊的额角上冒出无数深深浅浅的皱纹。
“天下事就怕琢磨，只要多动动脑筋，办法总归会有的，是吗？”方韬不想再展开，说道，“噢，廖处座有约，我得去一趟。”
“方参谋，您……刚才我说的……”赵磊神情惶恐。
方韬庄重地说：“啧，怎么连我都不相信呢？”
“谢谢！”赵磊拍了一下方韬的肩膀，“好心终会得到好报的，您有什么需要赵某效力，请道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