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染的风采（下）
城外的战斗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迫步步后退，四处城门都已经被入侵者攻破，现在的费邑举全城之数，就只剩下且战且退的近百人了。在这堆积着死尸的宗庙前，所有人都是浑身浴血，不远处是缓缓推进的夷人大军，廉一手握着钺斧，一手握着长剑，立在队伍前方，发出了最后的进军令：杀！
狂怒的声音仿佛有着极强的魔力，来者望着这个犹如死神般的青年男子，竟齐齐后退了数步。引得后方的领兵大将一阵咆哮：“再退一步者杀！谁人杀了那费廉，赏奴，赐千金！”他的话显然起了作用，不少还在迟疑不决的士兵都重新振作士气，挥着武器就要杀向中央已经被团团围困的人。岂料此刻突然生变！斜地里一柄长枪破空而来，直直射向队伍中央的夷族将领。不过对方身为战前大将，反应一点也不慢，混乱中一把抓过一名士兵，挡在了身前，一声异物穿透胸膛的轻响，他将一脸迷茫的死者丢开，凝神注视着来人。
残阳如血，在刺目的光华中，一个人影托着一具尸体缓缓而来，一步一步，出现在了夷军包围圈外。
“费冥！”
“费冥！”
几乎是同时，廉与夷人将领同时惊呼出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城外叛离了夷人的费冥。廉一脸狂怒，几乎就要杀将出去，目光猛地一滞：“父…父亲…”
“来人！杀了这个叛贼！”夷族将领满脸怒气：“果然是个废物，先背叛族人，再背叛本将，今日你就为你父陪葬在此吧！”
廉正欲出手，杀了这个背叛族人的弟弟，听闻敌军将领的话，动作猛地一顿，有些惊疑不定地立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来人：“你既已背叛族人，还有何面目回到我族宗庙之前。”
费冥一步步缓缓而来，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几个靠近他的士兵毫无由来地打了一个寒战，谨慎地后退几步，没敢动手。这引起了夷军将领的不满，怒吼一声，抓起弓箭，连续三箭，先射杀了两个未敢出手的士兵，最后一箭，直朝着对方的后心急速飙射而去。他的脸上露出了骄狂的笑容，以他的箭术，对方又是背对他，这一箭必然能刺进对方的心脏，他已经可以想象对方死亡时的惊恐模样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空气中只有箭矢划过发出的轻鸣，一寸寸射向步步前行的人。然而就在此刻，对方身形猛地一顿，略微侧过身，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夷将，夷将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冰冷寒意，即使久经沙场的他，竟也有瞬间的寒意，如同被洪荒猛兽盯着一般，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摆脱了那种几欲让人发狂的寒意，也在这一瞬间，箭矢并未如同他的预料般射入对方的心房，而是随着对方的侧身，射中了对方的手臂。
费冥身体猛地一颤，不过很快平息下来，将箭矢拔出，扔到一旁，依旧托着父亲的尸体，一步步缓缓走到廉面前，扑通跪地：“冥背叛族人，引灭族之祸，甘愿受罚，死不足惜。”
廉一言未发，后退一步，紧闭双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族今日到了尽头，乃天命如此，费冥虽有投敌叛族之罪，非他一人之错，既有悔改之心，族长，饶恕他吧！”费族剩余不过百人，此刻都是满面凄然，面朝着宗庙的方向齐齐跪下，言语中满是哀然。
“费冥背叛族人，罪不可恕，今日我将你逐出费族，从今往后，再无瓜葛！”廉转过身去不再看费冥，决然开口。
费冥浑身一战，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的人，沉默了瞬间之后，将圩的尸体放下，向着宗庙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背向族人，重新站了起来。单手握着长剑，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给我杀！我要这费族断子绝孙！一个不留！”夷将几乎也在同时发出了战斗的怒吼，下令进攻！
未料此刻，从城外传来了惊天战鼓声，如同猛兽咆哮，远震数里。所有人皆是一怔，何方来人？！
“攸侯亲自领军来援，不知费族尚安好否？”攸侯喜的声音如同破锣似的，在这战火冲天的城邑之中，显得极为刺耳。
夷人一方阵型大乱，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夷将便有了动作，手起刀落，将数个试徒逃窜的逃兵斩下，发出了狂怒的吼声：“今日已到绝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攸侯来援，我便先灭了费族！只要灭了族，留下一个费地又有何用。待我族集结大军，胜负还未可知！给我杀！”这一声怒吼总算将军心稳了下来，重新振作精神，杀向中央的费族人。
近二千人的队伍将百人团团围困，步步紧逼，夷将率先出手，长矛当先，如同毒蛇一般直杀向廉：“既然是一族之长，我就先灭了你！”
廉满目冰冷之色，援兵虽已至，不过费族已失大势，现在唯有保护族人坚持等到攸侯来救了。面对夷将的挑衅，再看身后族人，怎能弃而去与对方争斗，正在犹豫间，夷将的身形却是猛地一顿，廉的双目与夷将后方阻断了夷将进攻的费冥略微碰触，神色有些复杂。他神色猛地一变，四周的敌军足足是自己一方的十数倍，再这样下去，非但无法逃脱，反而加快了夷人的进攻步伐，想到此处，猛然醒悟：“两位族老，领族人杀出去!我在后方断后，只有杀出去，能救一个救一个！我们撑不到攸族来援！”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不到百人的队伍，要突破二千敌军的包围，又谈何容易。几乎每踏出一步，便有一人殒命，从宗庙到城门的距离不过半里的距离，今日走过，却是步步死尸，步步踏血。百人的队伍，转眼间只剩十余人，连两位开路的族老都在混乱中倒在地上，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费冥与夷将的战斗仍在持续，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渐渐落入下风，他的身上四处受创，能坚持到这一刻，已经是恐怖的毅力，不过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又有四处敌军不断挥刀相向，也只能艰难地作最后的抵抗，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眼看夷将长矛刺向他的胸膛，避无可避，只能垂首等待死亡的来临。
没有预料中的痛楚，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却看到了更让他绝望的一幕，他的兄长不知何时杀到，以血肉之躯，挡下了对方的必杀一击，不过即使在这一刻仍然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怒吼一声，顺势抓起一支箭矢，狠狠地扎进夷将的肩头，发出一声整天咆哮：“冥！费族只有你一人了！走吧！活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