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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年轻的“元老!”(2)

面对生产连连亏损的严重局面,周杰作为捕捞专业技术人员和拉斯办负责生产管理的干部,感到自己的肩上压力很大,苦苦地思索提高产量的办法。他把目光投向国际渔业界普遍采用的舷臂拖网作业方式,而在当时,中国渔船还从未接触过这一新技术。他向吕洪涛提出进行舷臂拖网的试验,经集体研究,这一建议被采纳。1985年年底,吕洪涛调季星辉赴几内亚比绍’由“远渔”2号开始试行舷臂拖网,那一番艰苦的探索,读者已经在“比绍往事”一节中领略,但未必知道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改革,其首倡者是年轻的周杰。他参与组织并具体负责改装臂架工程,主动与试验船配合,解决船长提出的各种问题,并请有关专家从理论上计算证明改装后渔船的稳性符合规范要求,使改装工作顺利完成,试捕获得成功,产值比其他渔船平均提高20%以上;随即普遍推广,成为西非沿海中国渔船的主要作业方式。舷臂拖网作业方式的试验成功,在我国远洋渔业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为西非项目的迅速扭转亏损局面,为今后的稳定发展并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奠定了基础。

为了尽快提高中国渔船的鱼货质量,周杰根据市场要求和当地习惯,于1986年年初编成一本《西非鱼类加工标准手册》,内容包括中文、法文、西班牙文对照的鱼名,鱼货分类标准,加工和包装要求。在当时的条件下,这本书不可能正式印刷,它只是一个手写本,复印发至各生产船和加工船,请他们参照执行,以后根据市场销售的变化,随时再作补充修订。就是这本看似简陋的小册子,在当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彻底改变了中国产品曾一度被外国渔商讥为“一摊烂货”的难堪处境,为拉斯办技术部制定统一的标准提供了基础,使以后每年新到西非的渔船和船员能够按照图册生产加工,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在激烈竞争的国际市场取得良好的信誉和经济效益。

周杰作为吕洪涛的得力助手,积极主动地为领导出谋划策。他提出,总公司要持续发展远洋渔业,必须实行资金大循环,即投人渔船、物资(人民币),换回外汇,购买适合中国市场的鱼货进口,收回人民币,使公司运作纳入这样一个源源不断的良性循环过程;他提出开发南美阿根廷渔业资源,并积极与外商联系,促成首次与阿根廷渔业贸易业务,并由此发展到成立阿根廷中达渔业公司;他积极与葡萄牙鱼商取得联系,开创了中葡渔业合作……

1987年春节,周杰第一次回国探亲,屈指算来,离家已经整整两年了。妈妈已经不在了,家里只剩下爸爸和妹妹,抚今追昔,不胜凄凉。过了这个年,周杰就进入二十八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能不成为老父挂心的一件大事。但周杰在国外一待就是两年,这件大事也就耽误了两年。总不至于带个金发碧眼的西班牙女郎回来吧?无论父亲还是他本人,都非常“传统”,这是不可能接受的。

回到北京,他周围的领导、同事、朋友,也都在关心他这件终身大事,积极地为他张罗“对象”,频繁地见面,最多时一天之内见了五个,所以有人戏称,周杰可以当“团长”了。可是,他却和这些人都无缘,见过一面,就重为路人了。到了最后一个,他问她:“我要再过两年才能回来,你能守得住吗?”她说:“我想守得住,可是,周围有那么多风华正茂的男士在追我,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话说得如此坦率,也就只好“拜拜”了。显然,这还不是最后,周杰命中注定一生一世相厮守的人在哪里?其实,这个人已经出场了,只不过没有经人“介绍”,并非“对象”人选,周杰的目光也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轻轻地闪过去了。

这个人就是刚刚从杭州商学院毕业,分配到中水总公司投资部计划处工作的张玲——祖籍山东青岛,芳龄二十二岁,1964年出生于潍坊昌邑的一个园丁之家,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姑娘文静腼腆,坐在办公桌前,不声不响,周杰每次到计划处找钱处长,总会碰到她,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其实,姑娘已经久闻周杰的大名,这位年纪轻轻就远走海外开辟大事业的英俊青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但是,这句话深藏在她的心底,跟任何人也没有透露过。

现在,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最能准确表达周杰的感受的,正是辛弃疾的名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苦苦寻找的人,原来就在身边,正默默地等着他呢!

他问她:“我要在两年之后才能回来,你守得住吗?”

这是他曾经向前面的“候选人”提出过的问题。

她答:“我守你两年,等着你回来!”

就是这么一句话,定下了一世缘。

北京的早春仍然冰封雪飘、寒风刺骨,但在这一对身穿厚厚的冬装的年轻人心中,却暖意盎然。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时间过得真快,假期结束,周杰要重返西非,和心爱的姑娘分手了。此时,张玲也即将前往舟山渔场劳动锻炼一年,这是每个大学毕业生都必修的一课。

4月1日中午,张玲送他到机场,在国际航班的人口处依依不舍地分手。飞机将于14时整起飞。周杰办好了行李托运已是13时40分,再从边防口办理出境,通过安检,又耽误了十多分钟。从边防口到登机口还有二三百米远,要是有张玲在场,两人一边漫步一边谈心,这点距离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就觉得老远老远,好像总也走不完。终于到了登机口了,他正发愁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突然发现一个随身携带的皮包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即掉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跑,在边防海关找到了忘在那里的皮包,再重过安检,跑向登机口,总算抢在14时零5分登上了飞机。而命运好像有意捉弄他,这趟航班不知为什么晚点了,推迟到14点20分才起飞,苦练长跑的周杰有惊无险,唉,热恋中晕头转向的年轻人哪!

4月2日晚当地时间12时,周杰到达拉斯帕尔马斯。经过长途飞行,已经很累了,本应好好地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不由自主地在想,张玲从机场怎么回去的?现在在干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给张玲写信:

玲玲:

你好!4月1日在京与你离别,现在我已在地球的另一端了。今天给你写信,不知何时到达你手?那时,你该在太平洋中的舟山群岛了。真有意思,你我今后将分别在两个大洋的岛屿上,遥遥相望,彼此思念。……

信的结尾,署名是“你的周杰”。

玲:

盼了好久,4月25日终于盼到了你的第一封来信。看邮戳是4月8日寄出的,在路上走了十八天。

捧着厚厚的信件,我未敢轻易打开。办公室乱哄哄的,会影响我的情绪。等下班回到公寓后,再在床上静静地阅读,我一字一字地看,生怕会漏了一个,一连两遍,足足读了一个半小时。我完全被你所感染,全神进入了你的情感世界。你太可爱了!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这是一种享受,一种绝对高级的精神享受,我兴奋,我陶醉了,我为自己庆幸,上帝把你安排给了我,我感到幸福极了。……

玲,我爱你,我真心地爱你!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这不是偶然的,这是两颗心相碰迸发出的爱情火花。尽管我们现在暂时不能在一起,你在太平洋的西岸,而我在大西洋的东岸,确实遥远得很,但这又何妨?只要我们真诚相爱,时间和空间只会加深我们的相互思念,加倍珍惜这神圣的爱!

从此之后,他们开始了长达两年的鱼雁往还,他们珍惜这漂洋过海的只言片语,把每封信都编了号,秘藏箧底。

在周杰写给张玲的信中,经常用大量篇幅详谈他的工作,像这样的内容俯拾皆是:“原计划向国内运鱼船于8月8日抵达喀尔,装带鱼、黄鱼600吨,9日完毕,10日就可以返拉斯,不料船期有误,一直拖到15日才装鱼。我心急如焚,真是有苦难言,这种滋味你也可以体会到的。向国内运鱼事,确实很重要,现在国内市场鱼品奇缺,据说,中央专门在北戴河开会研究市场问题,田纪云副总理提出要我们西非鱼,而且追得很紧,说不定十三大党代会的日期还要根据我们西非鱼的到达时间来定呢!……”这哪里是在写情书?简直像工作汇报!没办法,此人是个工作狂,他热爱这项事业,爱得痴迷,爱得专一,爱得神魂颠倒。“我几乎每次写信都要‘海丰’‘海丰’的,好在‘她’是一艘船,而不是一个人,否则,你一定会醋意满怀了,是吗?对我来说,工作和生活是紧紧联结在一起的,工作是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要把我的生活介绍给你,自然会提到‘她’。”以致在本应卿卿我我的情书中也充斥着打鱼、运鱼、卖鱼的细节,如果碰上偏偏不爱闻鱼腥味儿的姑娘,不把人家熏跑才怪呢!幸好,他所爱的人是张玲,张玲之爱他,犹如他爱船、爱鱼。在回信的绵绵絮语中,张玲毫无保留地表示了对他的支持。对此,周杰既兴奋,又感激:“真正的爱是需要理解和体谅的,你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说实在的,当一个人在事业和爱情这两大问题中发现矛盾时,那是最难处理的。记得我们在去护国寺餐厅的路上曾经谈过事业和爱情的关系问题,当时我们都认为不应该把这两者隔开,也都有信心把关系协调、处理好。不料今天就开始验证了,确实值得庆贺,我们的爱日益趋于成熟,变得坚强!”

1987年10月,周杰获工程师职称。与此同时,拉斯办因为业务工作不断扩大,由办公室“一揽子”负责的工作方式分设生产部、销售部和财务部,由周杰任生产部经理,报请总公司批准,正式任命为副处级生产部经理。1988年底,销售部经理宁巩赴摩洛哥代表处任代表,销售部的工作也由周杰兼管。

1988年4月12日,周杰又收到了张玲从国内托人带来的信,祝他生日快乐!同时还捎来了生日礼物。正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周杰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已经年满二十八岁了!小时候每逢这一天,总是妈妈记得最清楚,现在妈妈不在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过生日,而张玲却记得牢牢的,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恰恰在这一天把她的祝愿送到,怎么不让小伙子感动啊?

这一夜,他没有睡好,幻想着自己回到了北京,见着了张玲,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又吻。

次日清晨6时,周杰便像往常一样,爬上房顶的阳台,开始用甚高频电话联系工作了。此时,天刚蒙蒙亮,拉斯帕尔马斯这座海港城市还没有完全醒来,一片安详静谧,周杰登高远望,呼吸着拂面清风,心情特别舒畅。

他用常用的68和70频道呼叫已经停泊在鲁斯港的“海丰”829船。这是昨天已经约定了的,按照惯例,船在早晨6时30分进港停靠码头,以便做好各项准备工作,8时起开始卸鱼。但奇怪的是,任凭他怎么呼叫,却始终听不到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根据昨天联系的情况来看,“海丰”船应该到达锚地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联系不上呢?莫非是机器出了什么故障?

想到这里,他急急忙忙赶回办公室,换了另一台机器呼叫,果然,“海丰”船早在凌晨4时就已经到达锚地待命,并且也一直在呼叫拉斯办,同样听不到任何声音。果然是机器出了毛病!现在好了,船可以进港了。

周杰赶快和吕洪涛、陈志扬以及日本籍船务代理达那戛一起,由小陈开着那辆小丰田,去了鲁斯码头。

当“海丰”船快靠岸时,他们已经在岸上等候了。由于靠岸的时间耽误了些,码头的系缆工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家就七手八脚地帮着系缆绳,周杰和船务代理达那戛负责系艏缆。“海丰”船已经接近码头了,可是前进的速度仍然很快,为了让船稳住,不再往前猛冲,从船艏拉了一条缆绳,系在码头岸边拴住,靠缆绳的拉力抵消船体的冲力,因此,缆绳受力很大。而原先从船艏引出的另一条缆绳,一头挂在前方的岸柱上,这时是不吃力的,而且随着船体前移,中间部分慢慢下垂。可是,在它的下面,正好有一个靠在码头的大碰垫,如果让缆绳夹在碰垫里面,等到受力拉紧,那将是很危险的!见此情景,周杰和达那戛赶紧跑过去,想把缆绳拉起。与此同时,另一条缆绳随着船体的冲力继续往前移,愈拉愈紧,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五十多厘米粗的缆绳从中间断裂,连接在船艏的那一段缆绳像一条凌空扬起的钢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周杰所在的地方打下来!众人齐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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