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买了酒却不喝,酒香醉人酒更醉人嘛,这么美味的酒可不能浪费掉了,我替你喝了吧。”我竟然没发觉什么时候前面坐了个人,待我回过神来,他已经端着酒瓶咕噜咕噜兀自喝着,我细细打量一下眼前人,除去被酒瓶遮住的半张脸,白皙的下巴高高昂着,修长的手指稳稳捏住酒瓶,右脸颊被自然垂下的发丝遮盖,我竟然想起犹抱酒瓶半遮面。
他的左脸颊靠着眼角的位子上有一颗痣,我的左脸也有一颗痣。娘说,这颗痣是泪痣,好哭,可万不可破,不然灾难会降临。且不说灾难,光是好哭这点就不对,记事以来,我的眼泪像遇空气会蒸发似的,从来流不过眼眶,这便不能算哭吧。
“公子,为何盯着我的左脸看。”他放下酒瓶道。
“痣,我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我娘亲说,不可破。”
“公子真会说笑,一颗痣能说明什么,不过如若公子没有那颗痣倒也可以与我平分秋色。”
“我堂堂男儿为何要去学女子比美,看你如此眉清目秀,说话自我恭维,喝起酒来却是豪爽,罕见,不过,我还挺欣赏你不说话只喝酒的样子。”
“此言差矣,都说爱美之人,人人皆有,谁说只有女子可以以美相称,长得比女子还美的男子难道就不能用美来褒奖了吗,而且,公子不也美如莲吗?”他听罢摇着酒瓶道。
“怪癖!”我抢过他手里的酒。
“公子怎如此小气,我不说罢了,这酒你也不喝,还是我替你喝罢。”
“这是我的钱买的酒,酒喝多了美人也会变成糟老头,我看你还是戒了吧。”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引得他人频频回头,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不是沈浪嘛,他不是今晨还呆在叶城,怎么现在就到了这里。后面的大汉似乎也听到这人的话,狠狠砸了一下酒碗,气势汹汹的挥着拳头朝我们来,我立马跳到旁边去,沈浪侧了一下身,闪开了大汉的拳头。
“这打伤了我不要紧,可别浪费了好酒,敢问何方豪杰,未报名字就动手是不是太粗鲁了点。”
“沈浪你这个臭小子,你想成为第一,先打败我再说。”
“哎哟,看来是不服我要成为第一的人,那就请赐教了。”说罢单脚踢开前面的桌子碰撞后面的桌子一齐靠着墙面,腾出一些地方。大汉赤手空拳,沈浪手里拿着一对筷子,纷纷抵挡住大汉的拳头。沈浪像一片叶子似的左右摇晃看着甚是轻巧,大汉笨拙的身体结实有力的拳头就是怎么也打不到沈浪,每出一次拳奔跑的时候都会由于重力太大而向前好几步,不多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沈浪左右晃悠的同时不忘喝手里的酒。看来,是个嗜酒如命之人,唯一缺点,如女人般话多。
周围的人隔得远远的大叫大汉一定要把沈浪打得皮开肉绽,满地找牙,沈浪突然眼露凶光酒瓶朝着人群狠狠扔过去,人群立马做鸟兽散,来不及跑的人,眼睁睁看着酒瓶在前方突然转了一个圈又回到沈浪手里,奇哉妙哉,他这是什么戏法,曾听说高城有人变戏法,能够从帽子里拿出一朵花一只活物,别人能隔空取物,他却能让物品来去自如。“真神奇!”我禁不住大叫起来,视线一下子转到我的身上,有鄙视,有疑惑,有嘲笑,有惊讶,总之,我瞬间感受到自己是个傻瓜,未见过世面的蚂蚁。沈浪听闻我的声音笑道:“想不到公子不止品貌如女子,声音也有几分相似,怕是从小就浸在花丛中吧。”“你胡说什么!虽然我的志向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天生声音缺陷,少了阳刚之气。”我面带愠色的说。他不再说话询问气喘吁吁的大汉道:“不知兄台还要继续否?这三更已过,就不要打扰大家歇息了。”“就是就是,客官您的房间早已准备好,这四海之内皆朋友,不打不相识嘛,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店小二跑到两人中间当个和事人。“哼,沈浪,下次再遇见,可要分个高低。”大汉说完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朝着楼上走去,踩得木质地板嘎吱作响。我把桌子移到原来的位置合计着再吃几口就上楼歇息,沈浪走到另一边坐下来,我准备起来就走,这时从角落里传来声音:“两位兄台,既然有缘聚在此,何不喝一杯,这么着急离去作何?”语毕我的右面已经坐上了一个人,此人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轮廓分明的脸,锋利坚毅的眼神,头发均束于脑后,却是桃花唇桃花眼,身着墨绿色的长衫,背后挂着不知是兵器还是什么,金丝绣鹤的黑色腰带,一双手掌看上去粗壮有力,整个人看起来也并不魁梧,阳刚之气包裹全身,细看,却也是一美男子,与沈浪的阴柔美大相径庭。
“这位沈浪兄功夫了得,这位兄台不知该如何称谓,是赶考的吧?”他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我道。
“过奖过奖,小施拳脚罢了。”沈浪斟满三碗酒。
“居南,在下并非赶考,只是路过此地的闲游之人罢了。”
“居南,好名字,我叫离尘,离开的离,尘土的尘。”
“离尘,两两合离,浮世如尘。”
“兄台还说自己不是读书人,一开口便是文雅,敢问兄台去向何方。”
“我本闲人,天为被,地为褥,四海为家,走到何处便也是我所去之处。”
“这世间凶险,离尘祝愿兄台一路畅通无阻,如遇困难也能绝处逢生,敬你。”
“且慢”沈浪有些愤怒道。
“你们两只顾自己,倒把我这个人忘了,教人如何不生气。”
“果然是浪得虚名的浪,自称侠士却如此小气。”
“沈兄,南兄,莫说这些话了,干了就是。”离尘赶紧打了个圆场,我瞪着沈浪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想着不止女子容貌,也如寻常女子般狭窄心肠,或许,他也是男扮女装。
“南兄,怎么了,莫不是沈兄脸上沾了尘土。”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着自己不胜酒力,大约只能喝一两口,喝不完又浪费了,而沈兄又是嗜酒之人,这喝不了的,能不能倒些出来给沈兄。”
“好好好,正合我意。”说罢抬着我的碗喝了两大口,留了浅浅一层酒。
“哈哈哈,我干了,你们随意。”离尘一口喝了一碗,我只好舍命陪君子装得更像君子,倒水似的,不经过舌头屏住呼吸直接从喉咙里倒进去,辛辣味立马从喉咙传出来,我咳嗽了三下,离尘关切而又满含笑意的望着我,沈浪倒是有些不屑。不过这酒,味道真香。
十六年来第一次品尝酒,竟是以这样的状态,且不多时便感到头晕,我舌头打绞有点偏偏然道:“恐怕在下不能陪两位了,我实在乏得厉害,明天还要赶路,你听,这都鸡鸣了,先回去休息了,恕不奉陪。”说完控制有点恍惚的精神朝楼上走去,只听见离尘说兄台慢走。哎,这楼梯,怎么有两个,哎,这些人,怎么都变成了两个,他们在玩变身魔术吗,像沈浪一样会变魔术,真神奇。
“我都没聊尽兴呢。哎哎哎,你去那儿”沈浪声音在耳边模模糊糊的响起,朦胧中看到有人抬着我的肩飞似的进入房间,还帮我脱了鞋,盖上了被,关上了窗,吹熄了蜡烛。这是谁,真温柔。这世界真大真神奇,出门第一天就遇见这么多有意思的事,一个小客栈里竟藏着那么多奇人,外面的人长得真好看,男子也可以美若桃花,桃花镇的男子怎么就没有再桃花的庇佑下帅气逼人呢。出家门真好,我要上千山,我要拜师学艺。对,上千山,找最厉害的人学武,找风如雪,风如雪..
第二日,醒来已日晒三竿,低头便闻到阵阵桃花香,想必是娘亲送的桃花坠发出的香味,屋子被阳光照得通亮,离帐三尺远的地方竟然还有打好的洗脸水,起床时才发现窗台上坐着一个人,竟然是沈浪,他青色的长衫搭上他俊美的侧脸,如果不说话,还算是一道风景。
“单名浪,你来我的厢房作甚。”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面带笑容的回答:“你房间的景色宜人,从窗户看出去,桃花镇尽收眼底,来往的商贾排成一列,像出游的蚂蚁。”他的笑容,耀如春光。我转身朝楼下走,他跃到我面前问道:“南兄这是要去往何处?”
“千山”他噗嗤一笑道:“千山是何处,南兄指的可是千山派,这千山派是个派名,并不是因地而取,照你这么说,这山鹰派可就是山鹰了。”
“你..我去的就是千山,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怪你孤陋寡闻,世上总有很多小地方不为人所知。”敢嘲笑我,真想把你大卸八块。我还是面露坚定回答他。
“那可否带上我,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我也想去千山瞧瞧。”
“不行!坚决不行!路途凶险,我连自己的生死都难以掌握,不敢贸然带上你一起。”
“哈哈哈,南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危,带上我,我可与你一起论诗作赋,喝酒谈笑,还可以为你奋勇杀敌。”这样一说,倒是行得通。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你我此前素未谋面,你一没钱财,二非女子,有甚可图。”这样一说,倒也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人走也是走,两个人走有时候还有人和我说话,也可打发疲乏。且沈浪看起来应该也不坏,他不是混迹于江湖之中,定知道千山,倒时候骗他带我去千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