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棚户区
交了培训费和住宿费，领了简单的被褥蚊帐，便到宿舍给莲儿收拾床铺。学生宿舍离画室所在的写字楼还有四、五百米距离，穿过一条狭长的胡同，是一片又矮又挤的棚户区，房子东一间西一间的，墙壁用青的红的砖砌成，有的屋顶还盖着灰黑的石棉瓦，像是小孩随意丢弃的积木。这片房子尽管破旧，生活配套却很齐全，小卖部、水果摊、修理铺、练歌房……一切应有尽有，富有生活气息。看惯了BJ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没想到市区还有这样的大杂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都市里的村庄。
我们进入一个长方形的小院，小院里有五间房，大的十多平米，小的只有几平米。穿过这片大杂院时，莲儿妈就直皱眉头，进屋看到此番光景，我们心都凉了半截。但此时为时已晚，几个月的住宿费都交了，难道好去把住宿费退了？即使退了又去哪里找住宿？别无他法，只有先把莲儿安顿下来再说。
莲儿被安排在靠里的一间小屋里，尽管房间很窄，却安了三张双层木床，我们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进去，都有点转不过身来。屋子里没人，从铺好的床铺看，前面已住进了一人，学生大概上课去了。我们给莲儿选了一个靠窗的下铺，一来光线好点，二来床下可放些东西。
莲儿妈边铺床边埋怨道：“我说还是该先来看一下吧，你看这环境，哪里住得下人，莲儿要在这里生活大半年呢。”
“孩子嘛，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有好处。”我辩解说。
“这哪里是吃苦嘛，完全是受罪。”莲儿妈继续唠叨，“让莲儿住这里，怎么叫人放心啰。”
“我也看过几个画室，条件都差不多的。”
我仍然为自己辩护，在我看过的画室中，这里住宿算较差的，但因为离清华美院近，住宿费却比其他画室收得高。想起刚才点钞机刷刷数钞票的情景，心头暗自有些生气，这画室实在太“财”了，收了那么多的住宿费，安排宿舍却这么吝啬。
莲儿倒没说什么，她原本就有心理准备，现在一幅随遇而安的样子。可她从小在家里都住得较好，享受的是公主般的待遇，哪里住过这样的棚户房。想到这些都是我给她安排的，心里就隐隐有些歉疚。
带我们到宿舍来的是位BJ大妈，她出去转了一圈，拿来几本画册来问要不要，要的话便宜点拿去。这些画册是上一届学生扔下的，大妈捡来卖给下一届学生，倒是很好的转手买卖。我对画册很感兴趣，这些书通常都很贵的，能够买到便宜货当然不错，况且上届学生用过的书，肯定也很实用。可莲儿扫了一眼就只是摇头，这孩子被她妈宠坏了，不知生活的艰难。她买东西是要讲品味的，买书、买光盘、买芭比娃娃，都要正版，不管价格，这种别人用过的书她自然不会要。
我只有假意翻了翻画册，推说这几本都买过了，然后抓住机会向大妈了解情况。大妈是这里的房东，在大杂院住很多年了，大妈的儿女长大后都搬进了楼房，老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看到这里房子好出租，她自己就搬到偏房里，把大部分房间腾出来租给画室。想到这样的房子每月租金还要八百，我们就问她房子租给画室多少钱一间，她吱吱唔唔地不肯说，这是她和画室的商业秘密，但其中的交易我们已能猜到八九分。
大妈说女生这边条件还好点，男生住东边的地下室里，离得更远，住得也挤。大妈看出我们的担心，就安慰我们说：
“这里每年学生一拨一拨地来，都住得很好的。我就住在院子西头，平时帮着照看一下孩子，文老师也常过来看看，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她又说：“现在苦点儿不要紧，赶明儿搬到紫荆公寓去住，三四个人一间，有电话，有电脑，啥都好了。”
紫荆公寓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宿舍，在全国高校学生宿舍中条件算好的。大妈说的这话我们爱听，莲儿听了也充满憧憬。
我们到旁边的小超市买了几趟东西，莲儿妈还是一路埋怨，对这种埋怨我也习惯了。女人总是狡猾狡猾的，叫她做主时她不做主，可稍有什么不顺，她就当事后诸葛亮，唠叨半天是免不了的。
莲儿妈在超市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床上铺的盖的，日常洗的用的，还有水果牛奶等，什么都考虑到了。我在超市里卖了两副插销、一把开刀，刚才看到莲儿寝室门的插销太小，便在门的上下方各加装了两副。老婆她不知道，对女儿的安全，当爸爸的担心更多。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寝室里先到的女孩回来了。女孩名叫李颖，HB唐山人，比莲儿高出一大截。李颖说她是前天到的，爸妈已经回唐山了，昨晚就她一个人住寝室里。听说昨晚她一个人住这房间里，我佩服地问她：
“你一个人住这里，不怕吗？”
“不怕。”李颖笑笑说。
“今后你们就是同学了哟，要互相关照哟。”莲儿妈说。
“阿姨放心，我们会成好朋友的。”李颖大方地说。
看来李颖的独立性很强的，难道李颖爸妈不担心吗？我悄悄对莲儿妈说：
“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我们该放手了。”
画室定点联系了一家餐馆做食堂，中午我们就去食堂体验一下，请李颖一起吃饭，她大方地答应了。我们没有用在画室买的饭票，直接用现金点了水煮鱼片和辣子鸡丁，想在离开前好好犒劳一下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吃得不多，中途李颖接了一个电话，就先告辞走了，起身抬头间，见她眼眶里似乎滚动着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