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毛头小子一顿抢白,当时千户以老军伍的身份给予驳斥,但语气还是以教育为主,没有太过激烈,也是要教训一下这些眼高于顶的小子,以免他们以后吃大亏,就又接着道:“你看看对面,那就是闯贼的一个队,区区四五百人,人家就有底气在这建立要塞堵住敌人家的大门和你决战,人家就可以用区区四五百人对抗十倍于自己的敌军而面不改色。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信念这样昂扬的斗志,你说他是乌合之众土鸡瓦狗?你不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是什么?难道你们所谓的五千大军有这个胆量与这样的贼人十倍,不,就是同等对阵吗?”
所有的人都汗颜的五体投地。现在之所以敢于跟贼人对战,那是凭借着一股血勇和人多势众,真要是让自己和等同的贼军对战,放眼这些兄弟里,还真就没有这个胆量的人,毕竟,闯贼成军以来赫赫战功摆在那里,想想就知道差距,可以狂妄,但还不到狂妄的以卵击石的地步。
为了挽回颜面,一个人不甘心小声的嘀咕道:“他有那些人马吗?”这话问的有道理,按照自己知道的,原先闯贼一万老弱妇孺在米脂南下,沿路几番大战,又在延川被五万官军围剿,惨烈的战斗进行了两天一夜,还有一部分精锐背叛,可谓惊险绝望无数次,虽然最后破围而去,但据报,那贼人也是遗尸累累,应该是元气大伤,哪里能这么快就恢复?尤其是闯贼眼前的这种精兵更是难以装备训练,不可能立竿见影的大量成军,自己等人最清楚,就自己哥哥张元花了无数银子钱粮,招募整训的这三千乡勇,训练了三个月才有了这番样子,难道贼人比自己还有钱?还有老军伍指点?不可能的。
“据我所得线报,像眼前这样的贼人共有十队,而且还有不下六七百的骑兵由那个贼人头子亲自带领。”轻蔑的看了看那群目光短浅的乡勇头目,张家子弟,千户看看得到张家说出消息后,那些头目震惊的面色,不无得意的再次道:“我还知道,他们不但有五千这样的强兵,而且还在各地训练了不下五千的民兵,而那些民兵是每三天一训的,也装备了他们那怪异锋利的扎枪,他们的战斗力对付一帮杆子那是绰绰有余,你说可怕不可怕?”
再次打击了他们一下之后,千户再次爆料道:“还有那闯贼提出的减租减息的策略,彻底的赢得了散县贱民的民心,你看看眼前的要塞就知道了,不过一夜之间,就被那帮不要命的贱民给筑成,这不是例子?还有,你在往里走,沿途你不会看见一个百姓,让你便成聋人瞎马,而你的一举一动却早就会被这些贱民通知了闯贼,我还敢断定,你在那里行军,只要你一落单,保管你就被那些贱民打的尸骨无存,这仗你还怎么打?。”
这位千户虽然豪爽憨直,但不代表他傻,在闯军呼啸甘泉富县的时候,知道自己早晚都会和这群突如其来的杆子对上,兵法里最简单的一条就是知己知彼,自己是知道了,更要知道未来的敌手,就已经主意上了,不断的派出自己的亲信往来各地,以种种手段探查闯军实力,等探明白对手的实力之后,就剩下一种恐惧,一种鸡蛋与石头,一种无力感了,才有了他明智的得到进剿闯贼军令,出城不远就明智逃回的决断,才保住了甘泉这少的可怜的军力。
闻听千户一说,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吸了口冷气,原本充满狂热的眼睛已经被惊惧所替代。
看着这些大惊大喜的家伙,那千户鄙夷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一脸严肃的对张元道:“张大人,我本着拿你银钱与你消灾的想法出手帮你,仗打到这个地步,投机取巧的办法是没了,以现在这些闯贼还没有得到援军,想想其他各路情况你应该心知肚明了,我且问你,下面你还打是不打?”
张元看看身边那些已经有了惧意的子弟,暗中想到,几千大军被这小小要塞堵在这里,如果不打上一仗锻炼下他们,他们的精气神就散了,以后再不能聚齐,为了将来,为了士气,现在就该放下原先保存实力的想法,这一仗就算是惨败也要打,所以咬咬牙道:“还请大人继续指挥,将这场仗打下去。“
“好,是个做大事的汉子。”那千户一眼就看出了张元的心思,但张元现在的表现却非常出乎自己意料,不觉为张元叫好。“那老哥哥就帮着你打完这一仗。”
张元深施一礼大声感谢,然后决然回身,大声对自己的子弟道:“对于这成军第一战,必须有必死之心战斗到底,哪个敢于不尊千户大人的指挥后退不前,斩杀当场。”这时候的张元腰身挺直,再没有了商人的神态和笑容,浑身上下倒是充满了一个将军的凛凛威风,让身前身后的一群小弟肃然起敬。
张元一扭脸,黑着脸大喊道:“陈强何在?“
队伍里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闻听,越众而出,大声上前抱拳道:“末将在。”这陈强本是陈家子弟,论起来也是张元小舅子,平时都是和张元姐夫小舅子称呼,待人接物过于死板刻薄,很不得各个兄弟喜欢,所以张元只给了他一个无品总旗的差事。
现在突然之间姐夫以本名称呼自己,知道事关重大,也不以姐夫相称,按照官场军中礼节大声回报
“陈总旗,我命令你带我五十亲兵乡勇做为督战官,凡无令退却的无论是谁一律当场砍杀,以人头巡视阵前以儆效尤。”
“尊大人将令。”说完回身,看向众位兄弟大声道:“我,军中总旗,奉张大人将令为督战队队官,如果哪个将领乡勇不听将令退却,修怪兄弟我手下无情,定会砍杀你等于当场。”威严的目光看向所有的人,那眼睛里已是浓浓杀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胆寒。
张元回身对千户恭敬的道:“请大人指挥调度。”
“好,看你张元豪爽有志气,今天我就让你的手下乡勇见见血,让你的乡勇脱胎换骨变成真正的强军,为张大人日后飞黄腾达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谢大人。”
不再理会官场礼节,千户一提战马,带着自己的大幬旗手冲到阵前,张元也不在阵后观敌,也一提战马带着自己的将旗亲信紧随其后,那千户在阵前站定,将将令一道道发出,绝不拖泥带水。
“来人,传令下去,将前方学习过火器操作和床子弩操作的乡勇调到后队观阵,火气操作完全交给卫所军户施行。”
这是将来的技术兵种,这样调派是为张元保留种子。
张元感激的向那千户一抱拳,那千户也不看他,继续大声命令道:“命令张元乡勇以总旗(张元的乡勇以卫所军制编练,不设千户,而从百户开始,每百户统兵112人,分为两个总旗。每总旗统兵56人。又分为五小旗,小旗管辖10名士兵。)为队,接过签丁手中云梯,以藤牌手为掩护,闻到鼓声起步上前。”
用无甲签丁上阵,不但不能起到辅助作用,一旦贼人反击出现死伤,反倒会冲乱自己大阵,先折了自己锐气,得不偿失。再者,千户也是个血性汉子,这些签丁也是这甘泉城内平头百姓,没必要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那样自己也于心不忍。
同时经过几次攻击,知道要塞上的贼人没有弓箭,同时那贼人匆忙成城也一定不会有多少火油和滚木礌石等攻守器械,让那些手无寸铁的签丁按惯例上前消耗敌人弓箭滚木没有太大意义,所以那千户也就格外开恩放了那些签丁一马。
那些签丁闻听这个将令无不欢呼,都停止了哭喊为自己拣条命而庆幸,得到将令之后乱哄哄拔腿就跑。
“弓箭手,选有力气者上前放箭,压制城上敌军,尽量不使敌军露头。”
一声令下,那些刚刚恢复点力气的弓箭手再次在一个个上官带领下,补充了羽箭跑上阵前,在距离要塞一箭之地内列队站好,等待再次的万箭齐发。
“火器榆木喷前靠,尽量抬高炮口,等云梯架起,就对准城头开炮压制敌军,每次只许放一炮。”千户再次传令。
榆木喷的威力是大,但射程也近,同时使用寿命也短,基本上有十炮就要作废。但好在这东西取材方便,倒是当时大明地主武装和山寨杆子的首选,所以千户只要求只放一炮,起到配合弓箭手压制敌人的作用就成。
那些榆木喷炮手得令,纷纷把榆木喷推到距离要塞最近的地方,开始热火朝天的安放固定,调高炮口,装填火药铅子,等待发射。
“督战队,等大军向前,在离城两箭远处设立阵线,在地上插旗,有不经命令退过横线的当场斩杀。”
陈强大声答应,顺手抢过自己旗手手中的红旗大步走向战场,在离城两百步的地方狠狠的将红旗插进冻土里,然后抽出腰间钢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然后将战刀深深的插进土里,双眼血红凝立不动,身后五十名张元亲兵跑步上前,在那道横线之后,抽出腰刀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兄弟的后背。
“众鼓手,擂鼓攻击。”看看一切安排妥当,那千户声嘶力竭的大喊。
一场真正的攻城血战到此真正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