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腔豪情,所有的兄弟领受自己得到的任务,匆匆忙忙的踏上了归程,一切都开始按照既定的方阵,不折不扣的施行。
目送着一帮意气风发的兄弟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吕世回身对要出去的过天星等道:“大统领,吴涛军师,郑浩,陈策,耿奎曹猛,李先生,嗯——”吕世略微一沉吟,然后道“赵老先生,请留下。”一面故作漫不经心的收拾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一面点着几位兄弟先生的名字挽留。
准备急匆匆赶回驻地,为未来的一场决战安排事宜的兄弟,闻听闯王召唤,一起停下了脚步。
“风尘仆仆,来去辛苦,我们兄弟也好长时间不见,今天,我耽误一下大家的时间,晚上我做东,咱们兄弟喝点。”这是吕世的邀请。
所有被留下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笑了。
闯王说的是实话,这许多时日,大家真的没在一起好好聚聚,同时,更准确的说,闯王的留饭,可能更有深意。
“好,吃你闯王一顿正该。”还是李先生洒脱,明明知道闯王吕世,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浪费时间请大家吃饭叙旧,留下,一定有深意在,但大家没有任何担心,只是想看看闯王到底和大家说点什么。
“春兰。”过天星对着外面正在送客,俨然已经以女主人自居的春兰大喊道。
春兰听到过天星的大嗓门,扭头答应一声,欢快的回来。“什么事?”
现在,春兰已经在内心深处,真正的把三叔三婶当作爹娘,而且把这个仗义豁达的过天星,当作了自己的亲哥哥。以及,只要吕世哥哥亲厚的,便都是自己的亲人。
过天星一只胳膊倚在桌子上,一边斜着眼睛看向吕世,促狭的道:“你男人留我们吃饭,你张罗下呗。”
“没问题,大家在这里吃饭,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春兰好像根本就没听出过天星捉弄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不过四哥他可是没了半分俸禄,大鱼大肉肯定置办不起,一些小酒小菜应付,只能这样。”然后给过天星一个爱吃不吃的眼神。
“这样啊,啧啧。”过天星故意啧啧出声,然后抱怨道:“我这个人啊,无肉不欢,酒肉酒肉,当然要酒要肉不是?”
“那好,我今天拿我的俸禄给列位上个全兔宴,保管你们吃了上顿想下顿。”出来当时得意的列出菜单。
此言一出,立刻满屋子干呕,还有就是春兰得意的,银铃一样的笑声。
“都给我消停点。”三叔大步进屋,身后是三婶溺爱的呵斥。
“婶子,你是看了儿子媳妇就忘了我这个侄子,我可是您亲亲侄子啊。”过天星立刻满脸委屈的叫屈:“留人家吃饭,却拿兔子肉招待人家,这不是赶人走吗?”
“胡说。”三叔立刻为自己的儿子壮腰:“想当初,我儿上山,你还不是将一支兔子拿来招待?”转而一想,又怒道:“当时,你还悄悄的藏起了一支兔子腿给我留着呢,那德行,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三叔说到这里,满屋子人一下就沉默起来。是啊,当初吕世上山求援,过天星拿出唯一的半只兔子招待他和赵大海恩人,才有了这番恢宏际遇,现在,却是物是人非,当初的那些英雄人物,已经天涯海角,死走逃亡。而现在,哪里还是那样的窘况?但又哪里有了那样的无所顾忌,推诚相见?一时大家心情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三婶见状,忙上前轰人,“去去,都先出去走走,我和春兰娘两个给你们准备吃食,一个时辰回来就行。”
吕世也赶紧抓住这个切口,背着手对大家道:“吃饭的时候还早,我们出去走走,走啊。”说着第一个大步走出窑洞。
七月流火,再贴切不过,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大地上,似乎要榨干万物体内所有的所有水份,让几乎所有的水汽都蒸发起来,在亮眼的空中,扭转摇曳,但空气不因为水汽的加入而变得水润温凉,反倒成了一种闷热,让所有的活物,都避到一切阴凉的地方睡个懒觉,不敢踏入太阳底下半步。
心情不是一下变能开朗起来的,大家就都默默的跟着吕世前行。
走下院坝的斜坡,众人直接走到了葫芦峪山寨原先的校场,大厅。
建在葫芦峪老寨校场旁的一排排房子,现在,在那里面有一阵阵讲演或者读书的声音传出。
吕世驻足于外,仔细的倾听。所有的人都自觉的停在吕世身后一步之外,默默不语。
讲演,是一个政务学生又有了新的想法,正将这个想法大声的说出来,每一段讲话,都会立刻得到两派人的或者鼓掌欢呼,或者大声驳斥,但是,随着一阵木锤的敲动声,无论是哪一派,都立刻收声,继续听那个有了新的想法的人,在大声宣扬自己的见解。
一个声音不顾纪律的大声打断了那个讲演者的话,立刻,一个威严的声音宣布:“王羽,出去罚站。”
于是,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孩子,愤愤不平的走出了教室,然后站到廊檐下“晒太阳”
但是,当他还在为不能说出自己的见解而愤愤不平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脸落寞,许久不见的老师。
激动之余,却不忘深深的一礼下去,语带羞愧的轻轻叫一声:“老师。”
吕世立刻回报一个微笑,双手扶起他,然后,按照规矩,规规矩矩还礼。
这声老师的称呼不大,但在原本已经嘈杂的教室里,就如同放了一个大大的炸药包一般,原本争吵不休的教室突然一静,而后,面对这面的窗户上,立刻挤满了脑袋。
老师这个称呼,在根据地是个专用名词,他,在这些孩子们的心里,只代表一个人,吕世。
一个年轻的孩子跑出教室,站在操场上,鼓着腮帮子努力的吹起了嘹亮的号子,一声号子响起,于是,十几个教室立刻哗啦啦跑出无数孩子,跑出的孩子都看到了他们的老师。
但孩子们没有一个向老师施礼,而是跑步进入操场,快速的排好一个个方队,紧接着,报数声,回令声,挪动脚步前后对齐的洒洒声响成一片,在吕世如沐春风的微笑注视下,十个小队长一起洪亮的喊道:“全体都有,向右看——”执星官大声指挥。
五百多双眼睛一起齐刷刷的看向了吕世。
“向老师敬礼。”
一阵风动,五百只手有力的抵向额前,一片齐刷刷的后世军礼展现在了吕世的面前。
儿童团代理团长跑步向前,来到吕世面前,一个立正,再次敬礼,大声报告道:“儿童团全体五百一十人全部到齐,请老师检阅。”
吕世郑重回礼,大声道:“接受请求,归队。”
这些话不是废话,是潜意识里的一种纪律培养,只有在一点一滴里灌输了这种纪律,那样,以后才能出来一批合格的将帅。
吕世看看身后一脸欣慰的过天星,苦笑一声,小声道:“大统领,走吧,上去给孩子们讲两句吧。”
过天星当时把双手摇的跟风车一样,“你拉倒吧,让我讲话,还不如杀了我来的利爽。”
吕世不言,只是独自上前,面对着五百一十个孩子,对,是孩子,虽然他们努力的将身子挺高,努力的将脚踮起,努力的将脸上的神情表现得老成,但是,什么都不能掩盖他们的稚嫩。
站在台上,吕世扫视过去,一张张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脸,都让自己心动。
但是,熟悉的脸庞却很少,原先在卧牛山,自己亲手教授的一百一十五个孩子,现在,就剩下不足六十,在延川几万官军里,那一个单薄的方阵,那短小的扎枪,在万人大军的混战里,喊着不离不弃的口号,坚定的追随着父母的脚步,不断前进,不断的倒下,不断的变薄,没有哭泣,只有血红的眼睛,坚定的信念,低声的嘶喊,这一切,在这个时候,不断的出现在吕世的眼前,让吕世不由得泪如雨下。
过天星理解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陈策理解的一声长叹,王健张啸理解的挺直了身躯,全体儿童团都理解的,骄傲的再次挺拔了胸膛。
一阵阵的风,哗啦啦的扬起这整齐方阵中,那杆火红的书写着“少年军校”的闯字大旗,那红色,就是那些孩子鲜红的热血,淋淋漓漓的,在吕世面前舒展开来,让吕世的心一阵骄傲,一阵绞痛。
很久很久,在五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吕世坚定的说:“我为有你们骄傲,我们所有的人,都为有你们而骄傲,仅此而已。”
当离开学校的时候,吕世坚定的对跟在身边的过天星,和提出让军校孩子上战场的曹猛陈策道:“我绝对不同意你们的提议,绝对不。”
没有人反驳,就在吕世热泪盈眶的时候,大家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战死在他们的前面,那是闯王当初城门宣言里的承诺,虽然,可能把雏鹰变成小鸡,但那也在所不惜。
政务速成班相对于儿童团的驻地,就简陋的多,紧急造出来的一排排窝棚,围绕成一处狭小的广场,一群群身穿各色服装,年龄各异的人,席地坐在广场上,面对一个黑板,拿着笔纸,铺在膝盖上,边听黑板前老政务官的政策解说,边紧急的记录着,任由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