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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弦歌雅意说周郎

第二日诸葛玄便遣人同孙策联系,孙策倒也爽利,立时便遣了五十人跟随他的部将黄盖、周泰一起前来。此时袁术还没有将孙策父亲旧部还给他,因此孙策手下却也只有从丹阳招募的数百人,后来又为祖郎所袭击,人数更少。他这次一出手就给了诸葛玄五十人,其实已经算是大方。

诸葛均闻知领兵者是此二人,心中又是一声轻叹。这两人的情况他前世也都大体了解,心知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黄盖字公覆,乃是从孙坚时就追随其征战的老臣。后来赤壁之战的火烧之策其实既非出自诸葛亮,也非出自周瑜,却是由他提议而周瑜采纳,之后实行诈降火烧的人也是他。黄盖长得威严坚毅,而且善于培养士卒,手下都愿意为其效死。他尤其擅长对山越等少数民族作战,而治理地方也有一把刷子,孙策既然遣他前来,豫章的武事料想翻不起多大的波浪。

周泰字幼平,他和蒋钦一起跟随在孙策左右亲随,对孙策非常恭敬。其人对孙家忠心非常,日后他临危护持年幼的孙权,身中十二创而死战不退,保住了孙权一条小命。此人是孙策身侧最亲近忠诚的近卫之一,此时派到豫章,只怕还有监视诸葛家的含意。

待得黄、周二人到后,自然又是一番忙碌。诸葛玄本身部曲僮仆甚少,也没多少粮草可以提供,因此竟然还是孙策提供的东西。要按照诸葛均想来,既然孙策要图谋豫章,这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诸葛玄却是个老实人,难免又诚恳地道谢一番。

诸葛均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孙策这些部属中以黄盖为首,周泰次之,而若要说第三号首领却是一个叫做邓大的汉子,此人身材强壮,美中不足的却是脸上微带病容。但诸葛均回头细想,却也想不出孙策手下有叫做邓大的将领,想来当是历史上未曾记录之人,也就暂且放过一旁。

袁术却更是吝啬,交予诸葛玄的兵马不过百余人。据诸葛玄言道袁术还说豫章郡自有郡兵,来日若是有事还要诸葛玄征召士卒送往江北前线,这百余人只是护送诸葛玄上任之用,事毕还当遣返。

诸葛均听了此话,登时觉得哭笑不得。按说豫章远在江南,而且如今荆州刘表江东刘繇等辈都和袁术不对盘,应该多派兵马驻守才是,但看来袁术却对此并不在意。日后朱皓占据了豫章,与刘繇势力联合,也不见他有何动作,看来其志却也不在江东。估计诸葛玄这豫章太守袁术也不是那么在意,难怪历史上诸葛玄会跑去荆州而不是找袁术求救。

袁术的人马由一位叫刘详的将领带领,他们自有一应粮草调拨运送,这也不消细表。待得出发的时候,兵马和运送粮草的队伍外加诸葛家原有的少数僮仆,一行人却也达到了两百多人,看起来也是小有规模。诸葛家的众人分三辆牛车,诸葛玄自坐一辆,余下的家中孩子男女分开乘坐。邓大在前面开路,黄盖、周泰骑马带人居中护持周围,刘详率军紧随,一行人便取道前往豫章郡治南昌。

待得出了寿春十多里,数骑人马忽然疾驰而来。远远的看不清楚面目,但黄盖反应极快,伸手作势,口中呼喝数句,孙策的部属便都停了下来。他们步伐交换间悄无声息地摆开了战斗的阵势,按弓持矛,严阵以待,一瞬间便透出一股彪悍的杀气。让诸葛均意外的是后面的刘详队伍虽然反应慢了一些,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慌乱模样。虽然列阵不若孙策部属齐整,却也是有模有样,倒是还能看得过去。

诸葛均心下不由得大奇,心想难道袁术其实颇为重视豫章,人数不多却居然派了一队精兵前来?非但是他,连黄盖与周泰也不由得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奇。

那数骑人马却也知道厉害,远远地便扬声叫道:“诸葛府君慢走,孙伯符特地前来相送。”

原来来人却是孙策。他今日却是顶盔贯甲,弓刀在腰,马鞭挥洒间诸葛均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眼前这英武少年竟和后世的游戏人物容貌一霎那重合起来。待得仔细一看,诸葛均觉得若说英武不凡孙策与那后世图画中的虚拟人物大体相若,但洒脱风流之貌孙策真人却是犹有过之,这是古人的气度,生活在现代的人是想不到学不来的,因为你没那环境。

诸葛玄连忙下车相迎,孙策却也滚鞍下马,二人各自见过礼。孙策便笑道:“今日承蒙袁使君厚意,已经将家父旧部千余人还策,又遣策往攻庐江,更许诺若能攻拔,便以策为庐江太守。策出发在即,是以适才未能前来会晤明府君。如今整顿军马已毕,故此追来相送。”

孙策说话间带着由衷的喜悦,诸葛玄连忙道:“如此真是可喜可贺,玄先在这里预祝孙校尉大捷而还。”一旁的黄盖、周泰等人也听得大为欢喜,纷纷上来祝贺自家主公。

孙策却笑道:“庐江陆康不足虑。策所喜者,乃是得回了家父的旧部,来日若得袁使君恩准回江东,却是多了不少助力。——届时明府君可要不忘前约才好。”

诸葛玄自是连声应承。孙策又看着黄盖和周泰道:“此去豫章,你等须得好好照料诸葛府君,助他把豫章安定下来。切不可忘了肩上的重任。”

黄、周二人也都点头应是。他们心知孙策此来一来是送诸葛玄,二来却是告知两人自家已经得回了孙坚的旧部。只待来日袁术信任,便将出兵渡江,或许时日已经将近,二人必须在豫章做好准备才行。

诸葛家的牛车却是有车厢的,毕竟带着幼儿女眷,抛头露面总是不好。诸葛秀和诸葛慧的牛车窗帘低垂,她们也知道礼节,绝不轻易揭起。诸葛均和诸葛亮的牛车窗口倒是一直打开,一方面是为了二人读书光线亮些,另一方面诸葛均也不喜欢气闷。此刻诸葛均靠在窗口冷眼旁观,心中却在搜肠刮肚地思量着历史上孙策之后的事情。

孙策渡江有三个记录,分别是初平四年、兴平元年、兴平二年。但如今就是初平四年夏了,想来不可能这么快就打下庐江,诸葛均记得这一仗耗时不少,跨经两年。这也不让人意外,古代攻城最难,半年一年都不算什么,夸张的好几年也未必能打下来。因此孙策很可能在明年秋天之后渡江,届时孙郎兵锋所向,江东当者披靡。

也就是说,诸葛家大约还有一年的时间掌握豫章,若不能做到,则豫章多半是留不住了。真是时不我待啊。一年?种田都还没能开垦出多少土地呢,顶多能有一次收成吧。诸葛均在心中潜思默画,思量着如何才能为诸葛家获取最大的利益。

他自从和诸葛慧夜间一谈,此刻心境有所变化,心想自己既然已经生为诸葛家的一员,自然要决意尽量维护诸葛家的利益。这想法到底有几分是来自对于那月下所见惊鸿一瞥的怜惜,又有几分是来自对于现实的妥协,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

但这个念头却为他在这个时空很好地定了位。如今诸葛均觉得与其好高骛远地空想,却不如脚踏实地苦干。既然对豫章和孙策的情报状况都不足,此刻还隐藏于历史暗处还未粉末登场的孙权他更是完全不了解,那就先去了解这些,到时候再见机而作。想来此刻的孙权还不是日后那位“勾践”二号,既然年纪还小,未必便没有机会调教。

他在这边狂想调教人家弟弟,那边孙策和诸葛玄道别后却扬声叫道:“亮、均二位小弟,策有一友名唤周瑜,现今在其叔丹阳太守周尚处,你等若有疑难可前往求之。策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定当亲往豫章,与二位一同游玩。”言毕也不等回答,径直策马而去。诸葛亮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从诸葛均旁边探头看着孙策远去的身影,轻声叹道:“孙校尉行事,真是豁达洒脱。”

诸葛均笑道:“闻说他刚才提及那位好友,姓周名瑜字公瑾。也是个翩翩美少年,而且雅量汪涵,精通音律,风姿仪态不逊于孙校尉。日后亮兄有机会也可一见。”

诸葛亮奇道:“均弟见闻倒是广博。不想孙校尉这等风采竟有两人,而且还都结为好友。”

诸葛均心想你自己长大必然也是帅哥一枚,又何必谦虚?何况三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帅哥。孙策那边的吕范帅的连富翁岳父不管他家穷了,甘心赔本把漂亮女儿嫁给他,这种人除了刘邦你见过么?他便捡着周瑜和孙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的故事讲给诸葛亮听,又言道“曲有误,周郎顾”的本事。诸葛亮听了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周公瑾倒是个妙人,和孙校尉小时故事颇见其心性。曲误必顾也算难得。”

这话倒让诸葛均听得微微一怔。他知道自己这正太哥哥说话必然先有衡量,他这么说似乎并不以曲误必顾为非常厉害之事,想来绝不是无缘无故而发。难道说他自家也是妙解音律?可记忆里面虽然诸葛亮演艺里面在街亭对司马谈情、赤壁里面和周瑜谈情——哦,不,是弹琴,可历史上面似乎没啥音乐方面的记录啊?顶多听说他喜欢哼哼《梁父吟》什么的,这个难道是历史黑幕?

他那里知道眼前这位雪人儿般的正太日后非但能鼓瑟为《梁父吟》,还曾手书《琴经》一卷,论及制琴以及七弦、十三徽的奥妙,是个出色的演奏者兼音乐理论家。如今诸葛亮虽然年幼,其实对音乐已经颇有认知,故此虽然觉得周瑜的本事难得,可也并不觉得那就是达不到的地步。

诸葛均心中暗奇,又听诸葛亮问道:“均弟,我观你这几日似有心事。为兄暗自猜度,想来你该是为日后孙校尉之事忧心?”

这话一出口,诸葛均登时吃了一惊。他是知道自己这位正太兄长日后成就不凡的,也知道如今他虽年幼而世人不知,其实头角已经暗露峥嵘。但此刻他一语道破自家心事,这才让他知道自己究竟还是小觑了诸葛亮,看来他并非为孙策提供的眼前之利蒙蔽了双眼,而是考量过才答应的。

既然话已至此,诸葛均便索性坦陈自己的心思。诸葛亮听得点了点头,却又笑道:“孙校尉布局深远,所图不小。所遣黄、周二位,看来亦是不凡,而刚才又提及其友周公瑾,想来闻其孙校尉弦歌而能知雅意者,必是此人了。故此黄、周虽亲在豫章,而孙校尉属意的主事者,当是周瑜无误。丹阳兵精天下知名,豫章越彭泽可接丹阳,届时若有动作便可越境而至了。”

不不不,看来闻孙策弦歌而知其意者还有正太哥哥您一人啊。诸葛均不由得赞叹道:“兄长这一说登时如同拨云见日。均原想黄、周二位虽然勇武,但率领人马终究是少,若叔父能掌控豫章郡兵,却也未必就为其所制。如今看来倒是想得左了,孙校尉做事果然仔细。他这一句话莫不是暗里威胁我等?”

诸葛亮摇摇头道:“那也未必。你我二人太过年少,孙校尉英雄过人,未必便会视为威胁。这一句亮觉得倒是真心关怀居多。”

诸葛均沉吟道:“若是如此,看来也只有束手将豫章交予孙校尉,换取我等一家安泰了。”

诸葛亮觑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均弟你何必如此说?‘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当亮闻得此句的时候,就知道你心中也有了盘算。只是你年纪虽小,心却不小呢。”

原来慧姊也是个藏不住话的,诸葛均苦笑起来。他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并非针对孙策,但是事后的确受到了启发。这时候豫章的北方九江自然是袁术的地盘,而东北方是周尚的丹阳,周瑜如今也在此处,东方和南方如今很多地方则是刘繇与大小地方豪族的地盘。

而最重要的则是西方……那里是荆州,刘表所在的荆州,诸葛玄故友的治下,历史上诸葛亮将会度过青少年时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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