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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稻麦轮作

也就在初平四年的秋天开始后不久,豫章各城县都接到了太守府的公文。公文要求每个县推举三至五名农艺娴熟的农民,由各县廷掾带领前往郡治南昌,参加由郡田曹主持的郡农事会议。

这件事情非常新鲜,可说是闻所未闻,因此各县长吏一时间都手忙脚乱。他们好不容易选出了中意的对象,可憨厚的农民兄弟一听说要去见官,那可都怕了。倒是有很多人都不信去郡治转一圈非但有好吃好住,而且还有奖赏可拿。县吏们好气又好笑,最后索性直接拿出平日威胁的派头,这才赶着这些如丧考妣地农民兄弟上路了。

诸葛均发动起来的倒不止是豫章的农民,也有来自北方流民中的精通农事者。他的目的也很单纯,那就是要大家讨论一下如何才能提高豫章郡每年的农业产量。

起初郡田曹的官吏一听这个议题都乐了:这还不简单?豫章郡荒地还多着呢,如今流民大规模入郡,这不正在规划开垦荒地的事情么?只要开垦的荒地多了,那粮食产量不就上去了?

多开垦荒地就能多收粮食难道诸葛均不知道?他没好气地告诉这帮田曹手下的官吏:自己要求的目的有两个。第一,要求做到每年每户人都能多收粮食,而不只是一郡合起来多收粮食;第二,最好郡里能够拥有两种主要作物,其中一种适应当地的多水潮湿气候;另一种则具备一定的抗旱能力,这样才能做到灾年也能有备无患,不至于旱灾年份搞得大家吃不了饭。

这问题可就难了。大家都是采用火耕水耨种稻子,这东西目前也就一年一收,而且它也不抗旱。基本上这江南水网纵横,一般是不怕的。真要遇上那不好的年景大家也只能去求求河伯潮神之类的神仙打救。而三公子竟然想要靠人力摆平,会不会太难为人了?

不过心里虽然大家一起嘲笑,该接待的还是要接待。于是被选出的这帮子农民精英分子们在满怀害怕地来到郡治后,却受到了郡中官员们的热切欢迎和亲切接待。官吏们平日里看不起的泥腿子们如今惊喜地发现,这郡治的大官们一个个比村里的亭长、里长、三老之流还要平易近人。而且这趟邀请他们前来真的是吃住免费,而且住处和伙食都还真不错。一辈子都赶不上一趟公款旅游的农民们又惊又喜,就是猜不出这太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等到会议一开,郡田曹把诸葛均那刁难人的议题一摆出来,大家明白了。哦,这是要考校大家摆弄农活的能力来了。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诸葛均第一个就是想到了以前看穿越小说那鼎鼎有名的占城稻。不过这东西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具体在那里,就记得仿佛是交趾还是什么地方,反正挺南的,长什么鬼模样那更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咱也不要这么神奇的物事,一年两作的稻谷,有没有呢?

这种稀罕事物大家还真没见过。来自豫章本地的老农们议论纷纷,可一个个也都说不出个究竟。至于来自北方的流民们,他们种植稻谷的机会就比较少,自然更说不出个究竟。诸葛均转念一想,也是,这古代虽然信息交流不够发达,可不代表人民都是笨蛋。如果豫章郡真有这种好用的稻谷,没理由大家会放过的。

看来稻谷只能放弃了。这时候,一个移民豫章郡较早的北方流民却忽然发言,提出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为什么不种植宿麦呢?若是如今下种,恰好便是这豫章适合种植宿麦的季节。待到明年,麦熟就有收成。

诸葛均闻言十分惊喜,立刻派人仔细询问那位农民关于种麦的事宜。原来这宿麦比较接近诸葛均前世的冬小麦,秋冬下种,来年收割。而且因为江南地区普遍温度较北方为高,因此下种时间就会稍迟。这位农民因为是北方流民,却不太精通播种稻谷,他就别出心裁,在江西的丘陵干旱的地区开垦麦田,因为南方湿热,春小麦那是不成的,但冬小麦虽然收获不如北方,不过倒也还能支持生活。

这话却给诸葛均拓宽了一个思路。如今虽然流民大举入郡,但北方之人未必精通种稻,而江南地区利于水田,他们不得不适应这个方面,看来必须遣人教导他们种田才行。同时,北方流民惯于种麦,豫章的郡民们可就多半不会了。记得前世江南地区也是能种麦的,尤其是冬小麦的种植,不管数量多少,粮食这种东西能补充一点是一点。何况江西地区多山地丘陵,在那些高处种植水稻需要水源支持,否则就要建设大规模的水利设施,但若是种麦的话,倒是值得考虑的作物。因此也应该请流民中的精通种麦者前往各县教导种麦,并且下令豫章郡各县长吏从今年开始大力宣扬种麦事宜。

不过那位流民说的毕竟还是在干旱处种麦。这样春夏潮湿处种谷,秋冬干旱处种植宿麦,虽然也能形成一年两收,但诸葛均却依然觉得不满足。难道说这水田就没办法用来种植小麦么?他隐隐间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前世似乎听说过什么“稻麦轮种”的说法,这总不会是说如今这种状况吧?那还叫什么轮种呢?

不要紧。不懂的东西那就去弄懂,一个人弄不懂就让大家一起研究。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哦,诸葛亮如今就是咱兄长,不过他还是个正太,再说历史上也没听说过他研究过这类话题,貌似他只负责割麦不负责种麦的,看来还是要靠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为好。

于是诸葛均让郡田曹当众宣布,让众人回去思考如何能在水田里面种植宿麦的法子。若是有人能想出来而又行之有效,免他家十年田赋,提拔入郡田曹手下为吏,而且另外还有重赏!

本来众人还对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不以为然,可这一下子大家都眼红了:十年的赋税全免,那可能积累下多少粮食啊?而入郡为吏,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不再是苦哈哈的泥腿子;更别说还外加重赏。这些农民们如何能想到种田还能种出官来?于是一个个都收起了嘲笑的心思,去冥思苦想对策。

诸葛均倒也不急。他非但让人在这次农业会议上宣布,更派人在豫章全郡如此宣布。他相信奖赏永远是促进人类工作干劲的法子,重赏之下不但会有勇夫,也会有技术,有发明!既然后世有,而且这些精通农事的农民们又肯钻研,那再现所谓的“稻麦轮种”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而他如今着急的是需要立刻开垦足够的旱地,然后调集麦种进行种植。来自江北的流民们对于种麦熟悉,而且他们自己逃难的时候往往带着麦种,因此这一年的宿麦种植就以他们为主。诸葛均下令豫章郡各县长吏全力发动配合,更组织精通麦事的流民前往各县配合教育宣导,同时诸葛均还宣布今年种麦的收成一概不课税,这就大大刺激了农民们的积极性:这么说,种出来的小麦就全是自己的?那当然要努力才成!

但是诸葛均特别下令不得伤害豫章郡各河流湖泊旁的植被,官府组织的垦荒行动必须避开这些敏感地区。很意外地,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郡水曹和田曹的全力支持。这倒不是他们已经懂得了水土流失的道理,而是经过这一次水患之后,大家痛定思痛,发现河流两岸虽然良田取水便利,可是一发水灾那淹起来也很便利,反而不如离得远些,引建沟渠来灌溉保险。而小麦本身就不喜欢潮湿地带,自然更加不能开辟河岸边的湿地来种植。总之虽然和诸葛均这穿越者的想法不一样,郡里倒是一致通过了保护河流两岸植被的意见。

于是这一年秋收后不久,豫章郡的山区和丘陵地带的干埠处开始点起了大火,浓烟滚滚席卷天地,经由人力控制的火力吞噬了这些地区的杂草和树林,将它们化为灰烬,回归大地变成了养育麦苗的肥料。在火力之后就是人力翻耕土地,按照来自北方老农们的经验之谈,这翻过的土地和没有翻过的产量相去甚远。而按照早期进入豫章种麦的流民们的教导,在麦田里又开垦出一些排水的沟道,防止秋冬两季南方偶尔会增多的雨量带来的损害。于是在豫章郡民和流民们或生涩或熟练的种麦手法下,一块块麦田飞快地出现在豫章郡的土地上。

而在准备麦田事宜的同时,诸葛均也派遣精于农事的豫章农民在官吏的陪同下进入流民的屯聚地,让他们宣导开垦稻田的事宜。如今平原的荒地也在着手准备开垦事宜,这些土地日后将变成肥沃的良田,成为流民们种植稻谷的地方。来年他们就会在这些田里耕作,种出或许是他们第一次培育的水稻禾苗。

但诸葛均对这些成果依然不是很满意。一来是“稻麦轮种”这项技术目前还不能实现,而另一个让他失望的地方是:按照在豫章郡种麦的老农们观察后的结果,本郡的很多地区乃是一种板粘的红色土壤,加上春季经常春雨连绵,对小麦产量的影响很大。换句话说,虽然种小麦可以填补不足,可是产量就大大不如北方了。看来南方还是种稻谷产量更好。可是如今却要上那里去找适合秋冬季播种的稻种呢?

而诸葛均没有想到的是,为他提供一举解决眼前难题思路的人,竟然是之前那个病怏怏地随着樊阿回来南昌的黄忠独子,黄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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