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子弹直线飞出,直接命中他的心脏。
血水不断溢出,他的脸紧紧绷着,眼睛大睁,缓缓倒下,视线逐渐模糊。他难以置信,他最大的敌人是一直在他身边最爱的那个人。
远处的路灯滋滋地一闪一闪,有雨滴渐渐落下,淅淅沥沥的。远处的小树林里,隐约有寒蝉鸣泣。天本就黑了下来,还有乌云聚拢,显得更加黑了,他暗叹一声,就这样死去未免显得有些凄凉。
那道漂亮的身影拿出白色的手帕,将手中的枪擦拭起来。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看向她,觉得此时的她是那么冰冷,那么陌生。
“为什么?”
烟云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将这个理由想了成千上万次,今天终于有机会将它说了出来。
“曾经有一个冷血的杀手,杀了一家三口人,那家人的父母苦苦向他求饶放过他们六岁的儿子,他却只是用冰冷的子弹回答了他们。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还有一个女儿躲在柜子里苟且偷生,活了下来。那个女儿很痛苦,她哭了三天三夜,寂寞了三天三夜,也想了三天三夜。”
“最终,她下了一个决定,去复仇。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个杀手,拜那个杀手为师,让他教她如何杀人。不久之后,震惊杀手界的黑白双煞就这样诞生了。最终,她的目的达到了,日久生情,那个杀手终于爱上了她。她一直在苦苦等待,等到那个杀手最爱她的那个时候,也就是她复仇的时候。”
“终于,她等到了那个机会。那个杀手不久之后将要金盆洗手,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她求婚了。她答应了,那个杀手兴高采烈地将戒指拿了出来,戴在她的手上。她也终于用子弹给了杀手一个痛苦的结局。你说,这样的理由充分吗?”
他耐心地将这个故事听完,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可活,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自己死去的理由。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他努力地想要想起那一家三口人的模样,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又哪里能够挖出那些已经从墙上剥落的记忆。
他抿了抿嘴:“很充分。”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雨越下越大,烟云撑起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问吧。”
“你爱过我吗?”
“没有。”
烟云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够坚定,于是她又补了一句:“真的没有。”
“嗯,那你恨过我吗?”
“无时无刻。”
他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知道自己这一生罪孽深重,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救赎,那么自己最后的死也要死的漂亮一点。
烟云有些搞不明白,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笑容,却在最后一刻见到了他的微笑。她感受地到,这不是强装出来的笑容,而是真正地,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我爱你吧。”
烟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既然你这么恨我,那就千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又关你什么事?”
“还有,既然可以用一颗子弹,为什么要用两颗子弹。对我来说……有些浪费了。”
“喂……喂,喂。”
他没有再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幅幅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面快速地闪过,那是他的一生。自从出生开始,他就被一个杀手组织收养,他从懂事起,就开始冰冷机械地训练。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没有情感,没有包容,没有人性。
如果,掀开衣服看看他的后背,那就会看到上千条鞭痕,那些都是打出来的。他整天面对的,除了冰冷的机械,就是冰冷的墙壁。渐渐地,他的心也变得冰冷起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笑容。
没有人来救他,全世界的孤独将他淹没,他就这样沉到地底深处,一片黑暗。最终,他抛弃了情感,抛弃了幸福,抛弃了人心。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他不再渴望幸福,他不再渴望快乐。他开始厌烦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一个又一个的任务逐渐麻木着他的神经。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再冷,他的表情再僵硬,也逐渐从那个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幸福,那些微笑,不经意间而确实的幸福。即使石头再冷,也有被捂热的一天。最终,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那个女孩,即使他知道对于杀手来说,爱情是最大的忌讳,但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条扭曲的道路。
一点点的,他开始变了,他开始渴望,渴望那些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他用尽了一切办法,金盆洗手。不过在爱情的面前,他是那么的胆小,直到最后,在酒精的麻痹下,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要向她求婚。
他想要去争取,一点点幸福。
不过,最后,他也只是得到了两颗子弹作为答复。这么想来,这样的一生着实有些悲凉,那个他疯狂爱着的女孩,正疯狂地恨着他。
如此一生,在他的脑海里面也只是一闪而过,最终,他闭上了双眼,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如果还有来生,只想普普通通地活着,平平安安的一生,简简单单……的……爱……情……。”
淅淅沥沥的,雨越来越大。烟云站了起来,拿出了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停了几秒钟,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一个小生命的跳动,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枪,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空气里,只留下了一句呢喃。
“我怎么可能会成为你呢?一定不会成为你的。”
而这时,却没有人发现,一道惊雷炸起,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