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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阶段基础重建分析本章重点(5)

现在,研究者原则上可以将这些参照依据垂直的面向,再行分析出前景与后景的宣称,不过限于篇幅,我就不再继续进行下去了。这里要说明的重点在于,动作的时间视域之特征乃是默会地假设互动的参照与过去脉络的共享理解。对于过去互动之共享理解的假设,也就是先前片刻所参照的典范视域而得来的概括性宣称。时间纵轴可以说明,每一个行动者预期随之而来的行动是什么;而借助时间纵轴,也可以依据随之而来的行动相似或者相对于预期的行动,从而说明该行动的部分意义。

Alfred的行动其部分意义就在于,没有明显地参照时间纵轴先前片刻所发生的事件。这基本上就使得常态的预期遭到悬置,从而启动另一种不同的互动情境的设定,而不同的规范也就跟着被宣称。Alfred的这个回应没有明显参照先前片刻Samuel的违反规定,如此就产生了一种默会的参照。也就是说,Alfred默会地宣称,与这些过去违反行动相关的典范视域之中的种种参照,在此都不再有作用了。Alfred借此传达他的某些意图、感受与认同。

视域分析的特殊应用

注意意义的时间轴心与使用典范视域的重建这两者,可以有力地使用于分析互动的每个环节。本章的最后几个段落将说明一些视域分析的基本用法。

场景的协定与场景的转移

互动的场景具有一种规范性的基础结构,并且被所有当事者默会地认可。具有规范性的场景默会地界定互动之基本目的、节奏,并且默会地认可相关联的价值、规范,以及/或者信念,借此而有助于协调彼此的互动。当其中一名行动者诉求改变规范性的基础结构时,就启动了场景的协定。当协定谈判成功时,就完成了场景的转移,而原先的规范性基础结构就被新的结构取而代之。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Samuel跟Alfred之间的互动,就包含有几次的场景协定,以及确实的场景转移。当一个行动者成功赢取另一个行动者同意改变规范性基础结构的时候,就可说是一次场景的转移。

整体地看这些互动,很清楚,关键时刻就发生在一开始的时候。当时,Alfred尝试让Samuel接受测验,而Samuel予以拒绝。一直到[15]之前,互动主要在于Samuel是否应该或将会接受测验所产生的冲突。Samuel使用各种的方法、讨价还价和宣称,以拒绝接受测验。而这些都发生在以Samuel是否将会接受测验为前景的互动情境定义之中。在这种情境定义的大伞之下,我们发现一种互动的节奏,由Alfred主张必须接受测验,接着是Samuel拒绝接受测验的回应,如此一再反复。

在[15]的时候,Alfred突然以冷静而坚定的声音说:“Samuel。”这时,我们就有了另一个关键时刻。Alfred这时打破了原先的节奏,而启动一系列的动作以转移场景的定义。他指出测验已不再是他关心的焦点,但是他现在主要的关切所在则还是秘密。Samuel可能不知道Alfred的意图,而拒绝Alfred重新定义场景的努力。

到了[37]的时候,Alfred开始询问Samuel家里的事情,Alfred已经停止故作神秘,而是明显而直接地改变话题,改问Samuel在家里的处境。Samuel同意转移,但在场景的新定义中,他拒绝Alfred讨论他的妈妈。Alfred的互动表现在外的形式乃是为了得到答案而发问。但是,Alfred使用的音调,以及他对讨论Samuel妈妈的坚持,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蕴义,他相信Samuel的妈妈是问题所在,而Samuel自己也知道。不过,Samuel从来都没有完全地承认这一点,然而对于Alfred的挑战,Samuel一再地捍卫自己和妈妈的行动,事实上却是强化了这个新的互动场景的定义。最后,Samuel默会地承认确实是有问题。但是,也许是因为他不愿意批评自己的妈妈,所以在[56]的回应(“我再也不在乎我自己所做的事情了”),让自己成为批评与讨论的目标。对于Samuel而言,这是个复杂的时刻。一方面,他让自己成为可能被批评的对象;另一方面,这也使Samuel可能博得Alfred的同情回应。

所有互动的流向都可以用上述的方式加以分析。审视关键时刻,也就是一个或若干行动者开启并且完成转移互动的场景,从而转换规范性基础结构。规范性基础结构(情境定义的“大伞”)的转变,一般会伴随着互动节奏的转变。

使用视域分析,可以更加精确地分析场景之协定与转移,下面一节将会举例说明这一点。

有效性宣称与场景的转移

将背景参照带入前景

就意义视域与场景的协定而言,尤其令人感兴趣的是Samuel在[42]的说话动作。在这里,他对于一个稍早默会争论的客观宣称作出了让步。他妈妈昨晚是否有离开家里呢?他说:“有啊,然后出去了。”这一个客观宣称早先在[37]与[38]的时候,乃是较不直接的背景参照。然而,到了[39]至[41]时则变成了全然前景的宣称,并开始对此宣称有所争议。当Samuel让步,承认他妈妈确实出去了,新的互动节奏就此展开,Alfred发动挑战,然后Samuel跟着反驳。在此已经有了新的前景:主观参照(Samuel是否觉得烦恼),以及规范/评价参照(Samuel的妈妈行为是否恰当、她好坏与否)。因此,精确地分析互动流向的一个方法,就在于找出整个互动期间,背景的有效性宣称是如何被行动者带入前景。

在争论与协定中的默会推论

Alfred与Samuel之间互动的动态依赖的不仅是种种宣称,也不只是这些宣称在背景或前景的区分,而是还包括了连结种种宣称的特定默会推论。要说明这一点,请注意Samuel似乎特别关切Alfred的挑战中暗示的规范/评价宣称:他希望能够为他妈妈驳斥负面的评价。但是,Samuel的主观状态却又紧紧地绑着如下的规范/评价的内隐宣称:如果他承认妈妈的行为令他感到烦恼与不快乐,这就意味着(Samuel似乎如此假定)问题似乎就出在他妈妈身上。Samuel言语动作的背景推论其结构因此可以阐明如下:“如果我觉得妈妈昨晚不在家会让我难受,那么这将会反映出她是个坏妈妈。”(或者)“如果我承认妈妈昨晚不在家,我觉得难受,Alfred将会推想我妈很坏。”

默会推论总是参照着不同层次或重重叠叠的宣称。在这默会推论背后的是,一个更概括性的规范/评价宣称:“妈妈要对小孩的感受负责。”而个别的默会推论即是属于概括性宣称的一个特殊的情形。Samuel要不是假设一些像这样较背景的宣称为真,就是假设Alfred相信像这样较背景的宣称为真。除非这较背景的概括性宣称有所改变,否则Samuel似乎将继续行动得好像是(actingasif)这宣称就是真的,或是Alfred相信其为真。除非宣称有所改变,否则挑战与辩护的互动节奏将持续到这互动自己中断为止。

背景宣称的默会协定

Alfred在[53]的对话中说道:“嗯,那你对这件事的感觉怎么样?”这里Alfred使用的是一种咨询心理学的常用技术:基本上,Alfred将Samuel的感受,与相关于Samuel母亲的任何内隐的规范/评价宣称,此两者给分离开来。换句话说,Alfred提供Samuel一个改变理解此情境的方式。他默会地建议:“妈妈要对小孩的感觉负责”这个背景的规范宣称乃是无效的。

这个举动通过形成新的、概括性的、高度背景的宣称:“一个人的感受纯粹只是自己的感受,这些感受可以讨论,而不需找到任何人为这些感受来负责”,(以及)“讨论感受是好的(没问题的)”,从而Alfred宣称一个Samuel没有参照的规范/评价之有效性:一个人可以承认对于重要他人有关的感受,而不需评断这些重要他人或他自己。

默会的理论

Alfred在[53]的回应中,参照了一个非常背景的观点,该背景观点可以阐明为一种关于自我的默会理论。Alfred询问Samuel觉得他的处境如何,从而把注意焦点带往Samuel的自我与自主权。间接暗示的是一个人的自我跟感受是有所区别的。换句话说,一个人自我的价值,或好或坏,并不会因为说出自己的感受而有所影响。除此之外,根据这些背景的宣称,他人的好与坏,也不会受到一个人承认他自己的感受而有所影响。隐藏在这些说法之中的可能默会理论是:“自我和行为是有所区别的”,而且可能是:“自我的本质为何,与感受和行为并不具有必然的关系。”如果Samuel接受Alfred在[53]所提供的情境设定的转移,而且开始讨论他的感受,他将会把这些Alfred参照的背景与默会的理论带入前景。由于这个别的互动发生于教室中的师生之间,Samuel默会地接受背景理论的这种行为,就可视为成功潜在课程的证据。通过视域分析将默会理论予以重建,是精确研究潜在课程的一种方法(参阅APPle1979,1983讨论潜在课程概念的著作)。

现在,在一个完全的质性研究之中,重建默会理论唯一具说服力的方法,只有通过分析非常多的互动,以及进行与分析访谈。Alfred在[53]的行动,暗示这个关于自我的默会理论,但也暗示了其他的可能性。研究者必须使用从很多的互动而来的证据,才有立场重建有效的默会理论。除此之外,研究者也会发现,同一个人在互动时,时常会有几个理论作为其行动的基础,而这些理论可能还会互相矛盾,但是这样的默会理论其数目一般而言都很少。一旦将这些默会理论予以重建,那么发生于许多段时间的互动流向将会变得可以理解,因为行动者在其日常行动中,总是依循这些少量的主要默会理论,来作为行动所参照的背景宣称。这种默会理论的重建可以非常有力地解释日常行动与文化样态。

“行动得好像是......”:背景与前景的微妙之处

请注意另一件事情。背景跟前景可能相当地微妙,以至于行动者可能行动得好像他的某些参照是在背景之中,而且被视为理所当然,而事实上他所关切的参照却是在前景。一个参照愈是隐藏在背景的深处,就愈是“被认定”以及“被视为理所当然”。行动者频繁地使用这种方式,试图来隐藏他们真正的心意。在[38]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当Samuel说“不”的时候,行动得好像,对他而言,他是否懊恼并不是重要的话题,好像他并没有预想Alfred可能认为他会烦恼家里的事。他在[40]的回话:“有啊”,也做了相似的宣称———可能参照的意义场(MF):“有啊!我妈当然在家,我很讶异,你甚至会认为她可能出去了。”

作为一条法则而言,“行动得好像是”的背景宣称所隐含的意义在于,行动者深刻地认定了这些宣称的有效性,而且认为,只要是有理性的人也都会将这些背景宣称视为理所当然。将一个宣称置于背景之中,意味着将其视为一种常识。通过将宣称置于背景之中,行动者可以隐藏其怀疑、害怕,以及不确定感,或者以各种方式来操纵其他的行动者。当“行动得好像是”的情况发生时,社会研究者必须试着察觉出背景的宣称。

语用学视域的无穷无尽性质

有了水平与垂直层面的视域分析技术,我们就拥有了一套富有弹性又强而有力的诠释架构,得以从事有效性宣称的重建。水平层面的视域分析,涉及的是重建客观、主观与规范/评价等范畴的有效性宣称。垂直层面的视域分析,则在于重建背景与前景的有效性宣称。务必记住,意义视域涉及了典范横轴与时间纵轴的互动,因此在进行视域分析时,除了典范横轴所包含的水平与垂直层面的有效性宣称的重建之外,还必须同时注意到意义视域的时间纵轴的互动。

请读者必须理解,上述这种视域分析并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用法,因为水平与垂直层面的视域分析涉及的乃是非客观的社会现象。社会现象或事件的分析必然涉及诠释,而诠释必须遵循某些原则,以使意义的重建可信且有所支持。水平层面所包含的各种范畴,使我们注意到意义行动所参照的默会有效性宣称。这些范畴帮助我们重建并且区分这些不同范畴的宣称,也有助于我们预测行动者在互动中的开展历程(这是因为行动者通常会维持其宣称的一致,所以掌握了行动者所持的宣称,就可以预测其后续的行动)。另外,垂直层面的视域分析则帮助我们掌握意义的微妙构造、意义的协定、默会的学习过程,以及内隐的努力以隐藏个人真正心意,使对方或其他人不得而知。每一个行动暗含的意义本质上是无穷无尽的。你无法在一笔资料中重建出所有可能参照的宣称,任何尝试重建所有可能宣称的努力,都会导致永无止境的工作,以及难以穷尽的细节。因此在未来的章节中,就有必要指出研究者如何来选择具代表性的互动,以进行详尽的重建;另外一个论题,则是如何选择重建某些默会理论,以期有效地解释日常行为的普遍样态(其中,第九章对编码的讨论,将非常有助于达成这些目的)。

本章摘要

在这一章,我们学会了如何进行初始的意义重建,我们也学会了通过水平与垂直层面的视域分析来进行有效性宣称的重建。其中水平层面涉及的是三类存有学范畴的有效性宣称,而垂直层面则是有关前景或背景层次的有效性宣称。有效性宣称的重建可运用于若干特殊的论题,例如:分析场景的协定、场景、“行动得好像是”的行为、默会理论,以及在连续的互动历程中,将背景的宣称带入前景。

有效性宣称的重建是最贴近于批判知识论架构的分析技术。然而,我已经解释过有效性宣称只是任何有意义行动所带有的语用学视域的一部分而已。语用单元、语意单元、诠释的图式,也都是语用视域的组成要素。其他讨论质性研究资料分析的文本,例如SPradley有名的著作(1979,1980),焦点就是放在专门讨论如何重建构成文化特征的语意单元。至于语用意义的单元(例如角色、言说的类型,以及言说的序列等),就其作为意义构成的结构来加以研究的数量仍然极为有限。针对这个主题,我已经写过一些经验的研究(CarsPecken1992;CarsPeckenandCordeiro1995),不过这个领域尚待更全面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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