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国士为国事而捐躯，亦可谓其善终
冬去春来，樱花烂漫。
中华革命党成立后，经过党人一段时间的努力，形势开始好转，组织发展迅速。原来一些持分歧意见、没加入革命党的同志，曾成立欧洲事务研究会。后来随着觉悟的提高，认识渐趋一致。于是欧洲事务研究会自动解散，归入中华革命党，同时还有相当数量的日本朋友也加入了中华革命党的活动。三流合并，百川归海，革命力量迅速壮大。在此基础上，由孙中山提议，又组织了中华革命军，孙中山自任革命军总司令。革命军以倒袁雪二次革命失败之耻为主旨。誓死戮此民贼，以拯吾民，号召一切爱国豪杰共图之。如果说昔日的逃亡者个个颓唐，则今日组织健全，纪律严明，人心一致，同仇敌忾。无疑又成了一只下山虎，令袁世凯大为不安。
再说，身登总统座、黄袍未加身的袁世凯，得知中华革命党在东京东山再起之信息，当夜就失眠了，无疑这是他实现皇帝梦的最大障碍。于是连忙召集大臣密谋一番，既然武力鞭长莫及，最好的办法就是金钱收买、分化瓦解。方针既定，派谁去做这件事？他想到了蒋士立，此人与革命党关系甚密，又是自己的亲信，是个两栖人物，万无一失。于是召来蒋士立，面授机宜一番，当场送款五十万元，作为这次的活动经费。蒋士立见钱眼开，也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向主子表白一阵，翌日便登船去了日本。
在驻日公使陆宗舆的配合下，一幕诱人上钩的把戏上演了。
不多日子，一则新闻就在革命党内部传开了：袁政府派员携重款来日，为留日人员办好事：一是资助回国，予以政治地位；二是在国外休养，予以优裕生活费；三是资助留学，为国公派。凡留日人员均可任意选择登记。
这一招真灵，果然有人上钩报名，愿意回国做官。革命党内部对此认识不一，莫衷一是。
有阴谋就有反阴谋。孙中山及时召开会议，研究防范对策。湖南籍年轻党员吴先梅主张以牙还牙，先斩掉魔爪蒋士立再说。
杀掉蒋士立！大家立即赞成，称绝称妙。
暗杀蒋士立，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这天雨大，蒋士立没有外出宣传，只身一人在屋内，起草电函给国内袁大总统，申请邀功之事。恰在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响了。蒋士立操起听筒：啊，是吴先生，有事吗？
上次见面后，我已做了工作。我手上现有一份关于革命党的机密要件，趁雨夜，想给你送去。为防意外，我就不上楼了。你在宅门等候！我十分钟内到达面交。
那好。蒋士立正做升官梦，也不多想，就答应了对方。而后，草草将信画了句号，便匆匆下楼等候。
果然，十分钟内一个冒雨举伞的不速之客在幽暗的灯光下出现了，渐渐向宅门走来。
你好，蒋兄！
你好，吴先生。
文件我已带来。
那好。
吴先梅佯装从提包内取文件，结果取出了手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蒋士立：我是革命党，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
蒋士立一时目瞪口呆。
啪！啪！啪！吴先梅手疾眼快，对准蒋士立连开三枪，蒋应声倒地。
吴先梅收枪而走。
袁世凯得知此事，大为遗憾：我牙疼！
魔爪被斩，党心大快。
接着，作为中华革命军总司令的孙中山，为扩大战果，又令陈其美赴上海，成立中华革命军东南军部；令居正赴青岛，成立东北军部；令胡汉民赴广州，成立西南军部；令于右任赴陕西，成立西北军部；令夏重民、胡汉贤去加拿大，组织华侨讨袁敢死队，机关设在域多利埠新民国报社，还在加拿大阿尔伯塔省会埃德蒙顿成立军事社，训练队伍。报名参加的有五百多人，孙中山得力副官马湘就是在这时参加革命队伍的。后来，华侨讨袁敢死队又奉孙中山电召，在团长夏重民的率领下，开往日本横滨。经过五个月的训练，调到山东潍县周村，归中华革命军东北军部指挥，准备进攻济南。至1915年冬末，中华革命党除部分党员在南洋筹饷外，多数党员已潜入国内各省组织中华革命军分部，进行联络策动工作，讨袁战火开始蔓延全国各省，主要是南方。
革命党人在国内一些城市四处出击，举行暴动、暗杀抑或策动兵变等，使袁世凯的地方军政爪牙如坐针毡，惶恐不安。1915年7月17日，大肆屠杀革命党人的广东将军龙济光在广州观音山被革命党人用炸弹炸伤了脚，另有卫队十七人成了断头鬼。9月，革命党人多次向袁氏御用的《亚细亚报》上海分社投掷炸弹，其印刷和发行机构升了天。
同年，10月中旬，孙中山任命陈其美为淞沪司令长官。陈其美携带着作战计划，从日本回到上海，在法租界霞飞路渔阳里5号安了家，作为反袁军事活动的总机关。然后，陈其美给在日本的蒋介石发出盼即回沪的电报。蒋介石接到电报后，立即动身返回上海，参加筹划上海起义。
策划起义的第一步是除掉郑汝成。
这是因为控制上海和长江的关键在海军。而海军则在袁世凯心腹干将上海镇守使郑汝成的统驭之下，号称精兵十万，凭借海军的力量控制了上海。二次革命中，郑就曾大力镇压革命军，深为革命党人所痛恨。除掉心腹之患郑汝成，既可以解决海军，也可以夺取上海，可谓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暗杀选择在11月10日。
这天日本天皇举行加冕典礼，郑汝成要前往日本总领事馆致贺，此乃天赐良机。因此，陈其美、蒋介石事前在郑经过之地，周密部署。
11月10日晨，风和日丽，郑汝成的专车，果然出穴，向日本总领事馆驶去。当郑的汽车行至白渡桥上时，早已埋伏在桥下的革命党人神枪手王晓峰、王明山突然出现。王明山先是投出炸弹，当场将郑炸晕；王晓峰跳上车缘，右手持枪自窗口插进去对准郑汝成头部连发十枪，脑袋被击得稀烂。
郑汝成被刺，给袁世凯以很大的震撼。他在极度惊怕之余，忙派平庸怯懦的杨善德继任上海镇守使。陈其美、蒋介石利用杨善德立足未稳之时，便策划了上海起义。
陈其美完全批准了蒋介石拟订的《淞沪起义军事计划书》：先发动军舰起义，而后攻取上海军事要地--江南制造局。于是经过一番运动，防守上海的肇和、应瑞、通济三艘军舰响应革命，决定在12月15日三舰同时起义。不巧，事中有变，肇和舰有异常动向的情况被袁世凯得知，他慌忙中决定将肇和、应瑞两舰调离上海，驶赴广州。陈其美不得不改变起义计划，仓促决定三舰提前起义。日子定在12月5日。同时他们又组织一支三十多人的敢死队，携带手枪炸弹袭夺肇和兵舰。
战斗凌晨发起。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三十多名勇士，深入虎穴，与敌人展开激战。海军学生陈可钧等反戈响应，其余敌兵束手被缚。当勇士们等着取来钥匙准备开启炮室门轰击应瑞、通济等敌舰时，守炮敌兵忽用探照灯向各舰及岸上报告了消息，并将钥匙投入铁门。这时，杨善德、萨镇冰等率大队人马赶来围攻肇和舰，革命军以一当百，坚持战斗，终因寡不敌众，弹尽失援，最后败退。
陈其美、蒋介石的起义指挥机关，也在当天夜里被法租界巡捕搜查。两人发现情况后，急忙由楼上翻窗从屋顶逃跑。
陈其美在上海积极组织讨袁活动，引起袁世凯及其爪牙的刻骨仇恨。于是，一场暗杀陈其美的阴谋开始了。其实，从宋案以来，袁世凯一直不断派人跟踪陈其美，前后共派了六七批人。陈其美的弟弟陈其采，接到北京一个朋友的来信，说袁世凯忌恨陈其美比忌恨孙中山、黄兴还要厉害。嘱托陈其采赶紧转告陈其美，行动务必十分秘密谨慎。恰在这时，陈其美办事极不顺利，经济也越来越困难，各方面的事情又十分繁忙，日夜难得休息，心情既不好，身体也越来越坏，形容枯槁，疲惫不堪。当他看到革命事业面临重重困难，护国运动各派蜂起，而上海的反袁斗争进展缓慢，心里十分焦急，他决心不惜冒一切风险也要搞到发动起义的一笔经费。这就使刺客们有了可乘之机。
土匪出身的张宗昌，原是陈其美的部下，后倒戈投入冯国璋的门下。此人了解到陈其美的困境后，忙收买会党分子程子安暗杀陈其美，事成后有赏。
暗杀必须知底。程子安一伙得知陈其美眼下经费紧缺，就设计组织了一个鸿丰煤矿公司，来引诱陈其美上钩。程子安设法找到革命党人王介凡，又通过王介凡找到陈其美手下一个亲信李海秋，让李去向陈其美游说，鸿丰煤矿公司有一块矿地，要向日商中日实业公司抵押借一笔款子，日商要求有人担保，鸿丰公司希望陈其美作保。借到款子后，以十分之四(二十万元)帮助陈做革命经费。陈其美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妥当，但当时经费紧缺，正苦于没有办法，既然有此机会，就想冒险试试，便答应可以作保。李海秋就同陈其美约定了日期。5月18日下午，陈其美按时到萨坡赛路14号赴约。与此同时，袁世凯收买的凶手们，秘密地张开了罪恶之网，里里外外进行着周密的布置。程子安招集了一帮凶手，王殿章、王润章、王子连、潘甫庭等拿了手枪、石灰包分布在萨坡赛路14号周围的马路上，随时准备袭击。李海秋是这里的熟人，负责带路。程子安、王介凡、许国霖及一个日本人分乘马车前去与陈其美见面。杜福生租借了汽车、马车在门外等候，以便行刺后迅速逃跑。李海秋既是这里的常客，又按约定前来，门卫没有戒备。李海秋把许国霖带进来之后，就去请陈其美。陈其美随即下楼在客厅与客人相见。刚刚坐定准备谈正事的时候，李海秋突然推说合同底稿忘了带来，必须亲自去取，说完就匆匆忙忙离席走了。陈知事情不好，正要退出，两个凶手就冲了进来，拔出手枪齐向陈其美头部射击。陈其美连中几枪，倒地身亡。时年四十岁。
陈其美遇刺后，孙中山丧失了一个得力助手。他悲痛异常，但局势非常紧张，又不能亲临祭奠，更增添了孙中山先生的无限伤感。蒋介石闻讯后赶来，抚尸痛哭，将其安葬于家乡浙江太湖畔。
陈其美是孙中山领导的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革命家。他在辛亥革命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勋，在捍卫共和制、反对洪宪帝制复辟的英勇斗争中献出了生命。陈其美在世仅仅四十个春秋，在那祖国多灾多难、风云变幻的年代，他没有经过追求改良主义而走上革命道路，可谓善始；没有走向革命的反面而成为光荣的烈士，可谓善终。
1916年11月20日，孙中山为陈其美国葬《致各总长各议员函》中充分肯定了陈其美：平生事功，艰苦卓绝，百折不挠，卒以身殉，死义甚烈。
同年，孙中山在《致田中义一函》中也予以了高度评价：陈其美君在沪尽瘁国事，虽经几番钝挫，但该君之勇毅精诚，实为我同志所共同感叹；此次遭奸人危害，无任悼惜。但国士为国事而捐躯，亦可谓其善终。
孙中山赞颂陈其美的题词、挽联、安葬通告等，都是表冁前烈，责在后来的重要文字。孙中山说陈其美一生功业彪炳，志行卓绝，既是指他在辛亥革命的贡献和表现，也是指二次革命失败后，他取代了黄兴，成为孙中山在反袁斗争中的主要助手，倚为吾党惟一柱石，终于为国事而捐躯、得其善终。
82、袁世凯的皇帝梦只做了八十三天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日本利用欧美等国无暇东顾的时机，于11月出兵占领青岛控制胶济铁路，取代了德国的殖民统治。日本帝国主义看出了袁世凯想当皇帝的野心，于1915年1月28日，派出驻华公使日置益谒见袁世凯，开门见山地说：若开诚交涉，日本政府希望贵大总统高升一步。接着，向袁世凯递交了一份企图独占中国的二十一条文本。日本公使明确表示，如果袁世凯肯接受这些条件，日本政府就支持他做皇帝。如果出于公心，日本无故向中国提出要求，中国完全有理由拒绝讨论。但袁世凯认为其他列强正在忙于世界大战，只有日本有力量干涉中国事务，如果与日本结好，当皇帝就有了国际保证。因此，为取得日本的支持，换取一姓尊荣，他不惜出卖国家主权、民族利益，同日本坐到谈判桌前来了。
5月25日，双方正式签约，日本的二十一条文本中除第五号日后另行协商、第四号袁世凯以命令形式宣布外，其余各条都予以批准，满足了日本的要求。正式签约后的条文已不再是二十一条，但关于此次交涉，人们习惯上仍称之为二十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