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和银枪两双灼灼有神的目光已完全凝注在横戈儿身上。
横戈儿道:“白马不愧是白马。”
白马道:“我猜对了?”
横戈儿摊了摊手:“你自然没有猜错。”
白马笑道:“你这人倒也老实。”
横戈儿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又何必隐瞒?”
白马问道:“像你这么样老实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
横戈儿想了想,道:“或许人家看我老实,不忍心杀我。”
白马冷冷道:“你是在求我?”
横戈儿道:“求你做什么?”
白马的声音更冷:“求我不杀你。”
横戈儿淡淡道:“你已杀过一次,银枪也杀过一次。”
白马不可置否,道:“你却还活着。”
横戈儿沉默。
白马摸了摸鼻子,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们已决定要杀你第二次。”
横戈儿问白马:“你说的是‘你们’?”
白马回答横戈儿:“是的,‘我们’!”
他说到第一个“我们”的时候,银枪缓缓的将“逆鳞”收了回来。他的动作还是那么慢,那样轻。“逆鳞”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个尚未满月的婴儿。第二个“我们”话音未落时,银枪已一步步逼近横戈儿。
“唉——”横戈儿不由得叹气:“看起来干杀手这个行当的人,当真很喜欢杀人。”
“杀手不一定喜欢杀人。”白马道:“更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不得不去杀人。”
“那么我很想知道——”横戈儿道:“你杀我有什么‘无可奈何’和‘不得不’的理由?”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也没有雇主出钱买你的命,原则上我们的确没有任何理由杀你。”白马说的很诚恳,他对自己从事的行业一向十分尊重,他本身也是个很讲原则的杀手:“坏就坏在现在我已生出要杀你的想法,这就是‘无可奈何’。你和我们一样,为何郭恒的人头而来。故此,我们又‘不得不’杀你。”
白马解释的很清楚,横戈儿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
白马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场中的战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瞬间,一共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银枪本已蓄势待发,“逆鳞”如箭在弦。下一刻,银枪出手,却没有刺出任何一枪。而是将“逆鳞”抛向了白马。
——第二件事,横戈儿原本堤防着银枪和“逆鳞”。当他将“逆鳞”抛向白马的时候,横戈儿已将视线转移到白马身上。就在这时,银枪发出了惊世骇俗的一腿!
——第三件事,银枪的腿来势极快,横戈儿已无暇再去注意白马。力沉双腿,转腰旋身,狼狈避开。就在他身形大失,躲闪不及时,白马接过“逆鳞”如雷轰电行一般刺出了惊艳一枪。
这三件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变化极快。有那么一刻,横戈儿的脑中甚至闪过一抹空白。
就在“空白”将要吞噬他全部思绪的时候,他的身体,动作,反应都比平时慢了一些。
正是这一慢,
——银枪的腿踢中了他的左肋。
——白马的枪刺穿了他的右肩。
横戈儿闷哼一声,一个“鹞子翻身”退开一丈,即沾地即起,使一个“燕子三抄水”,又掠开五丈。
疼痛感与错愕使他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恍惚。
只见,月光下闪着两点摄人心神的寒光,一是白马掌中的“逆鳞”,二是银枪靴尖以百炼精钢铸成的铁靴套。
横戈儿觉得,银枪的腿比白马来的更疾,白马的枪比银枪来势更猛。
仿佛银枪才应该用腿,白马本就使枪。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件让他想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的事情。
银枪为何不能用腿?白马或许本就使枪?
夜穹森墨,两张丑陋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抹诡谲邪笑。
白马冷冷道:“看来你已瞧出一些端倪。”
此时,横戈儿才注意到他掌中,指节间,长年累月磨出来的厚茧。
“原来你们不仅是杀手,还是骗子!”
说话间,横戈儿站起身来,封住右肩几处大穴,抑制血液流失。
白马冷笑:“我们何时骗过你?”
“你们不仅骗了我,还骗了天下所有人。”横戈儿道:“谁会想到银枪才是真正的腿法高手,白马的枪使得这般出神入化?”
“我们从未骗过任何人。只是世人都以为我最厉害的是腿,二哥擅长使枪罢了。”对于这个秘密白马一向很有自信,也很有把握:“不过我的腿法确实有二哥六成功力,二哥的枪法也有我六分底蕴。”
“怪不得,就连‘飞剑摘星’陈方桐也着了你们的道!”横戈儿道:“他一定和我一样,一心只提防着你的腿和银枪的枪。却不慎中了你的枪和银枪的腿,这才枉送了性命。”
白马笑道:“你倒也不笨。”
“其实银枪的轻功卓绝。”横戈儿道:“当他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时,我就应该想到,他腿上的功夫必定十分了得。”
白马似乎对横戈儿的观察能力十分欣赏:“只可惜那时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逆鳞’上。”
“不错——”横戈儿道:“所以我才着了你们的道。”
白马将“逆鳞”横在身前,枪尖“噌”一声划过地面,激起一串灿烂花火:“你应该庆幸,能让我们使出真功夫的除了‘飞剑摘星’陈方桐之外,你是第二个。”
“我没有感觉到丝毫庆幸——”横戈儿道:“陈方桐已是个死人,就算他的剑真的能摘星也已是个死人。”
他说:“我却好好的活着,而且还不想死。”
白马问横戈儿:“是生是死你觉得还由得了你吗?”
“逆鳞”一指,银枪已飞身而起,脚踏枪身,电射而出。铁靴套仿佛要将夜风一并撕开,铁腿穿风而过,发出一阵鹰啸般的空鸣。
横戈儿顿觉罡风大作,立时俯身去避。银枪的腿擦着他头顶而过,削下几缕黑发。
一腿落空,第二腿又起。银枪人在半空,无从着力,却使了半式“蛟龙穿云”,将身子向左一侧,另一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取横戈儿右首太阳穴。
横戈儿就地一滚。他使出来的武功招式平常之极。甚至,还杂糅了一些地痞流氓打架用的无赖招式。这样武功一定不会好看,却很实用、有效。
银枪的第二腿又已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