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证据,他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这些天,一直下着绵绵细雨,看着密密麻麻如烟似雾的雨丝,欧阳黎明感到极度压抑。于是在一个雨后晴朗的下午,他建议带狄知音出去玩,狄知音也欣然应允。
“好了吗?”欧阳黎明敲了敲房门走进去。
“好了。”狄知音对着镜子在头顶上挽了个马尾,嫣然一笑。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短外套,里面搭一件纯白的包臀T恤;下身配一件深黑色的修身牛仔九分裤,把她婀娜的线条衬托得玲珑有致。
她拎着小跨包款款地向他走来,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微抿着樱桃般的饱满双唇,露出腮边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仿佛一碰就碎。妩媚含情,宜娇宜嗔。
欧阳黎明有些痴愣,恍惚十年前大学时的女朋友,纯情而又不失娇媚。
“你——想去哪儿玩?”欧阳黎明窘迫地挤出一个笑容。
“想去——想去游乐场玩。小时候,哥哥偷偷带我去过一次,但是是看别人玩。”狄知音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好。”欧阳黎明的脾气出奇地好。
阳光明媚的三月,沿路草丛中开满了金黄色的迎春花,黄色的小花端庄秀丽,气质非凡,而且不畏寒威,给这个绿色的春天增添几分娇艳。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挺拔在公园入口,虽然未至花期,翠绿的阔大叶片迎风飞舞,也颇有韵味。成片紫红色的彩叶树和绿树相映成趣,就似一幅泼墨山水画。
“我哥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小孩,”狄知音和欧阳黎明一同登上观光车,她笑道,接着又莫名地伤感起来:“就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的我都没有?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没有父母的,就特别恨父母为什么生下我又要丢下我?”
“还好——你有一个爱你的哥哥——”欧阳黎明酸楚地回应道。
“是啊。如果不是我哥,可能我早就流落街头。我们很小的时候,哥就带我卖冰棍卖报纸捡破烂。我们很少见到爸爸,见到他也是一准儿要钱。有一次我跟哥哥正在床上数那些存到的钱,商量第二天一起来公园好好玩一次。被爸看见了,他那双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像只眼冒金光的饿狼扑向熟睡的孩子,直接扑向我们拿来存钱的一个小铁罐。我从小就特别恨他,总是期望有一天能逃脱他的魔爪。”狄知音凄婉地笑着,然后转头问他,“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可怜?”
欧阳黎明一言不发,只冲她一笑。
他们乘座观光车来到位于半山腰的游乐场。
俯览山下,城在山中显得格外宁静。微微的清风吹来,还能感受春风拂面的温柔。狄知音站在一块外露的裸石上张开双臂,清风抚摸着她的长发,妩媚得令人心动。
游乐场永远是孩子们的天堂。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父母领着孩子或者情侣。狄知音也快乐得像个孩子,拉着欧阳黎明的手到各处观望。各式各样的魔鬼道具在此时显得尤为可爱,他们张着夸张的大口,画着鬼脸,只为逗得人们一乐。
还有些胆大的小孩正在玩着十米高的蹦极,大人倒在旁边心生焦急,生怕一个闪失丢了他的宝贝。
“这些小孩真幸福!”狄知音动情地说。
“想玩什么?”欧阳黎明问她。
“不知道。”她调皮地眨巴着眼,“先看看再说。”
他们来到过山车旁观望。长长的盘龙一般的轨道蜿蜒在巨大的坪地上,时高时低,时缓时急。
“想玩这个吗?要不要挑战一下极限。”欧阳黎明快活地问她。
狄知音摇摇头害羞地回答:“我害怕。”
“不用怕,有我在。”然后拉着她走进等待室。
“嗞——”的一声,过山车启动了。狄知音显得异常紧张,她紧紧地拉着欧阳黎明的手,闭上双眼。
“别害怕,闭上眼睛就没事了。”他握紧她的手安慰道。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接一阵的轨道冲刺声,一浪又一浪的游客尖叫声此起彼伏。好像快要世界末日似的。
车速缓缓停下来后,她脸色煞白,一点也不开心:“这个一点都不好玩,感觉像要死了。为什么他们喜欢?”
“因为他们希望能在平淡的生活中找一点刺激。”
狄知音默默地看着这些尖叫中的游客,面色失落。
欧阳黎明突然明白,她的经历就像是过山车,她已经不需要再体验一次那种痛楚和绝望。
“我带你去玩旋转木马。”欧阳黎明决定缓和一下这种郁闷的心情。
旋转木马是很多女孩子的梦想,它周而复始地旋转好像能把人带到天堂,享受那份美好与天真。忧伤的情歌带动着旋转的木马,欧阳黎明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美丽可爱的脸庞,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她的美好、她的忧伤,全都在他眼皮底下毫无保留地上演着。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她不是一个克隆人,那该有多好。她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受到很好的教育,还可以谈恋爱、结婚、生子,而不是像现在连做一个基本人的权利都没有。
他又开始痛恨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应该在高雄的手术室。哪会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哪会让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陷入绝境?
父亲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怎么样了?
这样一想,他又急躁起来。恨不得大叫一声驱走心中的压抑。
“你在担心你爸爸——”狄知音小心翼翼地问。
欧阳黎明担扰地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点音迅都没有。”
“现在警察不是在找吗?你放心吧!”可怜的狄知音居然把所有希望寄予警察。
“警察顶个屁用,一天到晚守住那些关卡,一点做为也没有。现在是有人质在他们手里,万一他们急红了眼把人质怎么样了,就是抓住邹文迪了又怎样?”欧阳黎明找到一个出气口,大发牢骚。
狄知音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很受惊吓。
他们朝广场上一家小卖部走去。要了两杯冰镇橙汁,坐在太阳伞下的椅子上。
此时西斜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伞下投出斜长的影子。
“你是不是怨我?”狄知音轻轻地问。
欧阳黎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不顾爸爸的安危而选择救你。但是我发现,我还是会救你。”
狄知音动情地问道:“为什么?”
“我在很小的时候得了一种绝症,叫再生障碍性贫血,这是一种需要不断靠输血来维持生命的疾病。但是我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血型,所以很难找到相匹配的血源。是我的父亲透支了自己的健康,把自己的血输给了我。后来,父亲辗转找到一个和我血型一样的人,我就依靠输他的血液直到十八岁。”说到这里他忽然一个激灵,这个和他血型一样的人会不会也是父亲制造出的克隆人呢?
狄知音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欧阳黎明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所以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医生,尽我所能的去救人。本来我以为靠我的医术能救邹文迪和你,却没想到把父亲也达了进去。”
狄知音眨着清澈的双眼不无担忧地问:“那——你的身体——现在——”
“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欧阳黎明展开他迷人的笑容。
这时,好似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像是父亲,正从远处的人群中望着他。他一惊,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向人群中冲过去。他拨开一波又一波人群,却怎么也找不到,连方向也失去了。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他只得往回走。
突然他发现大事不妙,狄知音不见了,他们刚刚坐过的桌子上只剩两杯还没喝完的橙汁。
他急忙去问小卖部的老板:“老板,有没有看见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
“没注意。”老板冷着面说。
不好,难道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欧阳黎明心里暗暗叫苦。我怎么就那么笨呢?明知道邹文迪还是一个危险人物,怎么就会带她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以至于再次将她弄丢了。
“知音——知音——”他发疯了似地在广场上声嘶力竭地大叫。
他急得几乎就要掉眼泪。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转身发现狄知音表情微怒地站在他跟前。
他猛地将她搂在怀里,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
“好痛!”狄知音轻轻地对他说。
他尴尬地松开双手,缓了缓狂乱的心跳和慌乱的情绪。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再次从眼前消失。
“你怎么了?”狄知音问。
他摇摇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焦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