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顾瑜还在被窝里面。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口中呵出来的气立刻就能成了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今天已经是农历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丛旭志昨天晚上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委婉地表示希望她回家过年,因为今年好不容易丛深溪回来了,就欠了她一个人。
如果她不回去,团圆饭也吃不成团圆了。
顾瑜说了很多好话,就是不愿意回去。由始至终她都知道,她是个外人,她不回去,他们才是团圆。
而最重要,不过就是丛深溪,既然决定了要忘记,又何必去提醒自己那些还蛰伏着的感情,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欲罢不能呢。
“你好?”
阴沉的天,屋内的光线并不足,更是阴冷异常。
顾瑜伸手拿了手机便将自己整个身子缩回被窝里面去了。
“顾瑜。”
阴冷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一点点地传来,顾瑜连忙打了个机灵,喊道:“溪哥哥。”
闹得再怎么厉害,丛深溪始终是她的溪哥哥,这个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尽管她很不愿意这样喊她。
因为喊这三个字的时候,她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后的顾瑜;那个拉着他衣角胆小怯弱而不敢和他对视的顾瑜;那个仅仅因为他一句话而让自己抗下所有委屈和不堪的顾瑜。
而这些,都是顾瑜不愿意回忆起来的。
果然,人越长越大,就会越来越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地愚蠢。
说虚了是为爱不顾一切;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那些所谓的爱而放弃了自己。
“在哪里?”
丛深溪向来如此,讲话能少则少,即使是在电话里面也不例外。
“家里。”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还在下,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小区里卖弄张灯结彩的喜庆了。只是,这些,从来都是和她无关。
“很好,不回来过年,是吗?”
即使隔着手机,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丛深溪咬牙切齿般的不满。
顾瑜不禁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不回了。”
这是惯性,没有办法,即使几个星期前她还那么勇敢地和丛深溪对吼,可是事后,她依旧改不了对方一旦发怒,她就胆战心惊的奴性。
“嘟嘟嘟......”手机只剩下一片忙音,顾瑜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那么多年了,她依旧看不懂丛深溪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好像现在,一个电话过来,却在中途就突然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过年了,杂志社也放年假了,她才刚交稿不到十天的时间,总得来说,顾瑜最近是闲得肉疼。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网上浏览着网页,在找有那些地方适合短途旅行。而这些个时候找她的人,她想不出来会有谁,所以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拿着鼠标的手禁不住一抖,门铃声开始连贯起来。
以前顾瑜看了很多单身女子居住在住所遇害的新闻,所以每一次开门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往猫眼看看。
只是等她看清楚站在自家门前的人的脸的时候,顾瑜觉得,来个猥琐大叔站她家门口都没有那么的恐怖。
下意识的,顾瑜把一旁的沙发床使劲儿地往门堵,深怕门前的人突然之间踹门而进。
“顾瑜,你再不开门后果自负!”
门外传来丛深溪有些愠怒的声音,顾瑜移着沙发的手微微一滞,内心狠狠地将沙发的重量鄙视了一番。
“溪哥哥。”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最近惹怒丛深溪的次数太多了,她不能想象不开门的后果会是什么。
丛深溪进门后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那有些走位的沙发上时不禁冷笑了一番,“长出息了,居然想拿沙发堵我?”
他突然抬腿向着她靠近,顾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到那越发黑的脸色后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前天晚上练习臂力的时候移出来的,忘了放回去而已。”
丛深溪看了看她,微微嗤笑了一声:“练臂力?顾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玩儿么?”
顾瑜知道,再说下去,丛深溪将她生吞活剥的可能性都有,于是她很识趣地收了声,低着头,左脚尖踢着自己的右脚尖。
不得不说,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见顾瑜不说话,黑眸微微暗了暗,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响后才转开,落在那电视旁边的花瓶上,脸色一黑:“你交男朋友了?”
顾瑜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地板的花纹,丛深溪突然说的话吓得她的脚微微一滞,抬起头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半响才摇头:“没有。”
“花是洛阳送的?”
她这时才想起那束花,听到从深溪的话,不说话也不解释,反正都没有意义的事情,她凭什么还要去浪费精力。
丛深溪等了许久,依旧听不到她的回到,只当她是在默认,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川字的形状显而易见。
空气中的沉默让顾瑜有些窒息,她想说些什么让自己逃离这样的气氛中,可是一抬头,便对上丛深溪那深不可测的眼眸,吓得她将说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跟我回去。”
不是询问,是典型的命令语气。
顾瑜微微错愕了一番,抬头看着他:“为什么?我说了不回去的!”
其实,现在的顾瑜对着丛深溪,就好像刺猬一样,但凡丛深溪对她有半分的干涉和强制,她便忍不住反抗,就连原本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争锋相对。
或许,这就是七年的时光教会她唯一的一件事情了。
“你觉得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丛深溪的话让顾瑜有些恼火,皱着眉,有些冷淡地看着他:“我成年了,我有自己的选择自由,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我不回去过年碍着你了吗?”
丛深溪微微挑了挑眉:“是碍着我了,如果不是我爸老是对着你的房间怔忪发呆,我会那么无聊跑过来让你回去吗?顾瑜,人不能忘本,你再怎么恨我讨厌我也好,可是我爸他总没有对不起你吧?你也不想想当年你病得死去活来,是谁一整晚守在你窗前直到天亮还没有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