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旦在寝室中陪着大儿子姬君陈和幼子姬禽玩耍,听到有客来访,递给丽妃一个眼神,把孩子们交给她,到小厅里与姬高会面。
听了姬高的讲述,姬旦呷了一口香茗,淡淡地道:“此乃家丑,不可深究,就按叔父所说的办吧。”
姬高一脸急切:“四哥,我和九哥推断楦妊死于谋杀,不可草草了事。”
姬旦道:“推测归推测,有些事情扩大了就是王室的丑闻和笑柄。十五弟,你别整天绷着脸,拼命维护清高,除了警戒百官,维护王室的声誉也是你的职责。”
“我知道,”姬高执拗地道,“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最近王室发生了几件事。有的贵妇出轨,毒杀丈夫跟情人私奔了。有的纨绔子弟强行奸污美貌民女,发泄了兽泄后还残忍地咬掉了遭蹂躏的民女的****,结果被愤怒的民众围殴致死。有的王公大臣肆无忌惮地和下属的妻子**,下属因受鸠占鹊巢之辱愤而手刃了奸夫****。这些丑闻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桩桩件件都令王室蒙羞。今日之事再传出去,岂不更让王室难堪?”姬旦起身踱了几步,“自古豪门深似海,富丽堂皇的背后,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仅凭嫉恶如仇根除不了。十五弟,老夫少妻是豪门巨室最显著的现象。这种现象于对方来说都是赤裸裸的炫耀。楦妊凭花容月貌嫁入豪门,平日里花枝招展,招摇过市,处处显示优越感,实则俗不可耐。凭美貌寄生豪门,哪能混长久呢?”
姬高道:“是啊。四哥,当下文武百官越来越喜欢过纸醉金迷的日子,民间跟风,攀比炫富的习气越演越烈,这样下去,会导致腐败滋生,社稷沉沦。得赶紧刹住歪风习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姬旦回到原位坐下:“我曾经听过一个寓言,说的是一群麻雀守着一片田地,每天除虫除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耕耘。到了丰收的日子,大群乌鸦铺天盖地的来了,抢劫掠夺了丰收的果实。常年遭到蹂躏的麻雀们终于忍无可忍,奋起反抗,赶走了乌鸦,占据了华丽的鸦巢,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日子。不知不觉中,麻雀们习惯了从乌鸦不劳而获的角度看待世界,便蜕变成了乌鸦。十五弟,我们曾经是麻雀,现在距离蜕变成乌鸦还有多远呢?官场蜕变,我并非视而不见。有的官员喜欢沽名钓誉,有的官员喜欢故附风雅,有的官员喜欢珠宝美女,有的官员表面清廉,实则贪污腐化,凡此种种,不能一味靠打压扭转风气,否则恶腐会隐藏的更深。那么民间又如何呢?有官员一再上谏要彻底取缔酒肆、赌坊和私闾,铲除酒徒、赌棍和优倡,净化社会环境。但能铲除吗?赌源自神仙的游戏,酒色历来是男人的嗜好,如果把这些东西统统消除了,将繁华不再,社会会动荡,所以不能硬性取缔。前些日子,一名伍长在闹市公然杀害王室子弟,被擒获后,他跟我说,将士在前方守边关,一大批蛀虫却在王城过着挥霍无度、灯红酒绿的日子,他觉得付出青春和热血保卫的竟是一群酒囊饭袋,十分不值。有很多正直的官员纷纷上书请求赦免这名壮士,可我把他斩了。因为逞匹夫之勇,改变不了社会的恶腐和荒淫。”他做了一个手势,“我奉王兄之命,正组织一批饱学之士在制订周典,只有礼教才能治国。可是要推行礼仪,首先得让上下人等知道廉耻。不然假仁假义更会损国伤民。一旦周典颁布,王公大臣和列国诸侯,生前的作为将决定死后的名声。凡贵族不论男女死后都将有谥号。生前作恶多端的,获得的是恶谥,会遗臭万年。生前庸碌无为的,获得的是平谥,会很快被后世遗忘。生前为江山社稷有重大奉献,为黎民百姓造福一方的,会获得美誉,永垂不朽。十五弟,人活着荣誉大于生命,守名节者是真君子,损名节者是恶小人。如此这般治国,应有成效。”
姬高由衷地道:“四哥高瞻远瞩,令愚弟折服。”
“气节和风度,是成就贵族的首要条件。只会吃喝玩乐,就注定是庸俗不堪之辈,人前人后只会遭人耻笑。”姬旦一脸深沉,“仁义和礼仪是王室的根基,我们都要维护,才能上行下效。这样会少很多丑闻,王室子弟才真的会受人尊敬。这也是往后考量文武百官和列国诸侯的准则。”
姬高释然:“听四哥这么一说,周典颁布以后,礼义廉耻有礼有法可依,以后我真的不用整天绷着脸了。”
姬旦微微一笑:“你毕竟是司士,气度还是要有的。荣府的宴席应散了,你赶快去和你九哥帮叔父把残局收拾了,待风声过后,找一个恰当的机会让叔父宣称楦妊染恶疾不幸逝世,就把这桩丑闻彻底平息了。”
姬高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送走姬高,姬旦回到寝室,两个孩子已经甜甜睡去。
丽妃穿着睡袍拢了拢头发下了睡榻,来到外室,在姬旦身边坐下,轻声道:“十五弟知道真相了…”
姬旦摇了摇头:“南宫渊杀死楦妊的手法太专业,他和九弟都认为是刺客干的。我让他不要再追查下去。”
丽妃抿了抿嘴:“叔父当时也在场,若不是楦妊躲在花厅门口偷听王后和你们的谈话,她就不会枉送性命。平时她就是个管不住嘴的长舌妇。”
姬旦拉起丽妃的一只手握在手中,神色凝重:“王兄这几日下朝后时常昏厥,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王后在后院与我和叔父秘密会面,除了谈王兄的病情,还讲了一个梦。”
丽妃抽出手起身吹灭了几盏烛火,返回来坐下:“什么梦?”
“她梦见有一群羊在山上吃草,不知为什么突然打起架来。她赶紧去拖一只要掉下悬崖的羊,结果把那只羊的犄角扳断了。”姬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听她这么一讲,心情无比沉重。”
丽妃想了想:“夫君,这个梦是恶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