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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影尘篇

我是一只神兽,一只化为人形已经百余年的神兽。

侥幸呈上古神兽水麒麟一脉,我有拥着英俊的容颜、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灵力。

然而,这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却足足毁了我的半生。

永远记住一句话:好的东西是会遭嫉妒的……

九百岁那年,我的族人被一夜之间屠尽……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逃出来的,许是靠着母亲的拼死抵抗,许是靠着族人尸体的掩护……

我在大雨中不停的奔跑,不停的躲避着身后的追捕,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下来,淌进眼睛里,世界,血红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跑不动了,仰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就快要死了,就快要死了……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刀就悬在我脖子上,只需稍稍一动,便可万劫不复……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到,我忍不住睁开了眼,对上的是一双淡漠的眼眸……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很多年后,我依然很清楚的记得,当年那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小女孩,朝着身受重伤的我伸出了手。

她说,跟着她,她帮我复仇,保我一世安稳……

后来呢?我才知道,她是神龙氏族的公主,世间惊艳的存在……

在她的帮助下,我一日一日的强大起来,偌大的天界,已没有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也是那样一个血染残阳的傍晚,我手刃了我的仇人……

奇迹般的,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深深地寂寥,心中的空虚,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笑着流着泪,娘亲,你看到了么,孩儿为你报了仇……

雨天,又是雨天……雨滴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脸颊,有些流进了我的嘴里,咸咸的,我已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

她还是一身红裙,踩着雨的节拍走到了我的身边,她沉默了许久,道,“影尘,去人间去看看吧!”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我想,这雨可真讨厌……

于是,两天后,我来到了所谓的人间,浩荡的皇城边,看到了,是为幽魂的她。

初见她的一刹,我微微愣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干净美好的女子,她大约十七八岁左右,身穿着素白的罗衣,清丽脱俗,容貌虽过于苍白,可是仍抵挡不住她眉目间那股逼人的灵气,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

更让我注意到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澄澈分明,里面透着一种我不太理解的执着,委实太耀眼了些。

忍不住靠近她,一点点,再一点点……

终于,她看到了我,样子很是很惊奇。

“你能看到我?”她惊奇道,

“嗯”,对于她,我只能尽量地放轻自己的声音,生怕会惊扰到她。

“你为何还不去投胎转世?”

她笑了笑,眼睛中有水珠在滚动,她说,“我放不下我的家人。”

家人么?我微微怔了怔,只觉得有一种不知名的滋味系在心头,有些不舒服。

“你是谁啊?”

我对她笑了笑,道,“我是神仙。”

“神仙!”她惊呼了一声,样子看起来极为兴奋。

那一天,她拉着我说了许多……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人间镜月国的嫡二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端木景玉。

再后来呢,我们相恋了,她的身上好像总带着一股魔力,让我忍不住深陷其中……

我们在人间度过了几个月的幸福时光,就住在皇城边,那里,经常会有一些达官贵人出入,她一脸兴奋的给我指了她的哥哥。

端木景千,那个看起来好像不会笑的男人,但玉儿说,她的二哥很疼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儿的灵体越来越弱,都开始有些透明了,我眸中的担忧也是越来越盛,因为我深深知道,若一直不去投胎转世,她会慢慢灵散的……

我曾经忍痛劝说过她,

但她只是苍白一笑,那一抹笑,那么无力,却又那么坚定……她执起我的手,眸中闪烁着坚定的泪花,她说,“尘,我哪也不去,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拥她入怀,“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已经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

传说,神龙氏族拥有一颗聚灵珠,可以凝万物之魂,聚天下之灵,可以让人的魂魄永不消散……

但是要开启它,就必须有龙族权位最高,龙祖嫡系后裔的心头血……

聚灵珠心头血,都在她那里……

原以为找到了希望,可是这个希望,却足以把我推向毁灭的边缘……

几日几夜,我都无法合眼,因为一合眼,眼前就会浮现出她的样子。

不可以不可以!我在心里大声地警告着自己,她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恩人!我怎能……伤害她……

看着玉儿一天天消散下去,我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可不可以去求她呢?我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冀,去求她,求她救救玉儿……可是,心头血,那可是要消耗几百年的修为……她……她会答应么?我又开始不确定起来……

玉儿的灵体已经几乎半透明了,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我明白,玉儿只剩下这几天了……

那天晚上,我紧紧抱着玉儿,外面明明是夏日炎炎,而我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天夜晚,我趁着玉儿熟睡之际,偷偷回到了天界,见到了那个人。

她依旧是一袭红衣,身形容貌,却已不是千年前那个八岁的小姑娘,唯有那双眼睛,和以前一样淡漠疏离……

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了句,“回来了。”

我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过去斟了杯茶,递给她。

给她的茶水里,加入了麒麟一族特殊的迷药。

她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的轻轻摇晃着,却一直没有喝下去。

以为她发现了,我的双拳渐渐紧握,胸口,像是有小兔子乱撞,紧张地要跳出来。

在我就快要到极限的时候,她忽然莞尔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她一直都很信任我……

看着她慢慢昏睡过去,我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颤巍巍地取出一柄匕首,一点一点接近她的胸膛,刀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料,正在慢慢穿透皮肤……

就在这时,从外飞过来一道黑光,打落了我的匕首。

我慌忙回头,来人一袭黑衣,面容冷峻,气势凌人,正一脸杀意的看着我。

这是……龙清傲!

自从龙清傲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殊不知,我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我僵硬的回头,如初见一般,对上了她那双淡漠的眼眸。

哈哈,我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的无知幼稚,她是龙汐禾啊,数万年来最年轻的上神,有什么迷药能奈何得了她呢?

龙清傲说,要将我处死。

死么?我茫然地看向天空,一直以来,我觉得,死是不怎么可怕的,但这一刻,我深深感觉到了恐惧,我深怕,我死之后,玉儿会孤独下去,直到灵散……

下意识的,我看向她,虽然不敢再奢望什么,但我的眼睛中,始终有那么一点点的乞求……

救救她,救救她……

出乎意料的,她的眸中不见任何情绪,就连失望也未曾有过,她只是淡漠地看了我许久,轻轻开口 “带我去见见她吧!”

回到人间已是傍晚,接上还是那么的繁华,皇城边也依旧是那么的萧条。

风声中,立着一个透明的影子……

“玉儿……”我开口轻唤。

那身影猛地一震,渐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回头,满脸的泪痕。

我的心抽痛,上前一把搂住她,此时此刻只想把她揉入骨血中。

“……你…你去哪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傻瓜……”

她微笑着,直到魂飞魄散,否则,便是地老天荒,也要执子之手。

我惊恐的发现,她的双手双脚,都已化为点点的星光,消散于天地间。

“玉儿,玉儿……”我努力的伸着手,努力地想要拢住那消散的光点,却只是徒劳……

所谓一见钟情不认命,便是如此吧……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闪过一阵强烈的红光,玉儿,在这片光晕的笼罩下,慢慢聚实了起来。

我惊喜地去握玉儿的双手,虽然依旧是灵体,但却比之间,多了几分真实的存在感。

那一袭红衣,慢慢移动到我的眼前。

只见她如当年一样,对我缓缓伸出了手,不同的是,她的手心,静静地躺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殿下……”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震惊的……

她愿意拿出龙族至宝,还是如此的信任我……

“拿着它,”她淡淡开口,却是在看玉儿,“它能给你带来永世期许。”

我突然笑了,心中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过。

所有的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注定的命运走到终点,当一切有了结局,我同样没有留下的理由。

我看着她,很努力的看着她,“若是可以有来生,影尘势必陪伴殿下到沧海桑田,影尘的命是殿下救的,现在求殿下赐影尘一死。”

我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神色,耳边只有玉儿低低的请求声。

“殿下,一切的错都是因为我,让我替他去死,让我替他去死吧!”

“玉儿,别这样……”我轻轻握住了玉儿的手,满带歉意的看着她,“你不可以替我去死,你要好好活下来,但是对不起,以后的路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不……”

“本宫说过要让你们谁死了么?”

我错愕的抬头,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去蛮荒吧……”

我再一次怔住了,那一刻,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苍凉。

玉儿说,她愿意陪我一道前去。

她闻言转身看了一眼玉儿,用玉儿听不到的声音对我说,“影尘,她是个好姑娘,记住要好好珍惜,你在蛮荒要万分小心,哪一日,我需要你了,你便回来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影尘等殿下需要的那一天。”

她骇了骇首,化为一道红光,隐去了。

我冲着她离开的方向,跪在地上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算是告别了我的内心,除了玉儿,最最重要的一个人吧!

自此,我的世界中,就再也没了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我也不知道在黑暗中到底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身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便是玉儿了。

许是许久不见阳光了,当蛮荒打开,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瞬,我几乎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影尘,不想一辈子待在里面,就快给本宫出来!”

我和玉儿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是的,她需要我了。

那么,就出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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