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乔一川刚说了这个字,对方就抢着说:“小乔,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把老哥们儿忘了吗?”
“是刘教授啊,您好,您好。”乔一川赶紧说,“我生病了,刚刚才出院,一直要去拜谢您的,一直拖着没去。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吗?我去接您。”
刘教授也没有客气,任由乔一川开车来接他。他为秀湖岛写的报告是他这些年来最投入的一份报告,除了他确实喜欢秀湖岛外,还有他对乔一川不顾生命危险救他的一份情谊。前几天,他得知秀湖岛不仅列入国内湖泊重点保护湿地,而且已经纳入亚洲湖泊重点保护湿地,这些不得不说是他的那份报告起到了重要作用,当然秀湖岛确实需要被保护起来。在污染无处不在的今天,秀湖岛已经出现了污染源,这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湖中岛,刘教授是真心不希望被污染掉。于是他在报告中详细描述了秀湖岛的生物状况,而且大力呼吁保护好这样的岛屿刻不容缓。在张怀仁的帮助下,报告批下来了,第一批资金就是300万元,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乔一川。
乔一川和刘教授去了一家四合院,吃私房菜,主要是这里安静,适合谈话。
两个人坐下后,点了几样菜,乔一川要了一瓶梦之蓝酒。刘教授想阻止,可乔一川说:“大教授现在可是我们江南的功臣,一瓶酒,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还是招待得起的。”被乔一川这么一说,刘教授便不再推辞,两个人如忘年交一般,毫无顾虑地喝了起来。
几杯下肚,刘教授便兴奋起来,他对着乔一川说:“小兄弟,不瞒你说,这一回啊,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不过,很有成绩。300万啊,小兄弟,我为你,为秀湖岛争取下来的。这一回,你可以风光地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讨政绩了,如果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不给你一个好的安排和交代,我就不答应,亲自找成道训要位置去。年轻人就要被重用,就要挑起担子。”
“是300万吗?”乔一川不相信地问刘教授。
“当然是300万,小兄弟信不过老哥?”刘教授眯着眼睛看着乔一川。
乔一川信刘教授的话,刘教授不是爱吹牛的人。再说了,他是学者,思维一向是严谨的,他不可能说错。那么,伍志给他看的那份100万元的报告是假的。
“刘教授,这300万的资金部里拨下来没有?”乔一川问。
“小兄弟,据我所知,前几天部里就已经往下面拨钱了。至于江南方面的钱,如果还没有到账的话,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放心,小兄弟,这钱跑不掉的。”刘教授丝毫没有注意到乔一川表情的变化,仍然用喜洋洋的语气对乔一川说。
完了,伍志他们在这笔钱上面做了手脚。乔一川马上意识到他看报告时,那个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章有问题,当时他就觉得那印章别扭,是他太不细心,他应该问问,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方面的印章怎么会在伍志手里呢?他们伪造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印章。直到现在,乔一川才明白,伍志为什么要守在北京分公司,他们原来一直用这种方式截留了项目中大部分的拨款,而且用北京的资源掌控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方面的大项目,一如秀平桥这个工程,原来一直是伍志和罗婉知在操作。只是那个寄照片的人,摸到欧亚公司的底细了吗?
乔一川没有心情继续和刘教授喝酒,他要回公司看账目。本来他想把这件事告诉刘教授,可是既然伍志这么做,肯定是在张怀仁的默许下完成的,就算刘教授知道这笔钱已经被截留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一名专家,除了写报告外,他没有参与资金下拨的权力。乔一川只好趁着上洗手间的空当,给余秋琪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过几分钟给他打电话,就说是有急事要他回公司处理。
乔一川回房间后,刘教授喝酒的兴致有增无减,又是两杯下肚。手机响了,乔一川知道是余秋琪打来的,装作不好意思地对刘教授说:“我接个电话。”他是当着刘教授的面接的,余秋琪在电话里说:“乔总,您在哪里?公司有急事,您能不能马上回来一下?”
余秋琪的声音很急切,乔一川说了一句:“我马上回公司。”就挂掉了电话,他为难地望着刘教授说:“刘哥,对不起了,下次,兄弟一定陪你喝个够。”
刘教授已经听到了电话,他就是再想喝酒,已经没有理由留乔一川了,只好遗憾地说:“小兄弟快去,工作重要。”
乔一川对刘教授道了一下歉,就快步离开了私房菜。他一回公司,就径直找到了伍长河,他要求伍长河把公司里的账目给他看看,刚开始伍长河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不愿意拿账目出来。乔一川怒了:“伍长河,我才是这个公司的老总,哪里有老总不清楚自己公司账目的?”
伍长河没有办法,只好把账目拿出来交给了乔一川,账目上有一笔100万元的资金入账,而这个账户收款人竟然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乔一川记下了交易的银行,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说:“小伍,刚才对不起啊,你做的账很清晰,没什么问题,我放心了。因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有监事会进入,我作为这个公司的老总,肯定要看看账目上有没有问题。”乔一川如此对伍长河解释说。
伍长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说了一声:“谢谢乔总。”就低头整理账簿。这些账簿全是在伍志的指引下做出来的,他知道这些账簿是空的,吴得喜就从来不检查这些账簿,乔一川突然说要检查账目时,他还是吃惊不小。现在,乔一川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样最好。免得叔叔一回香港,他连个账目都没看住,叔叔回来,他也交代不了。
乔一川从伍长河办公室出来后,给孟明浩秘书打电话:“孟秘书好,您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孟明浩听出乔一川的语气不对头,他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有急事找您。”乔一川直接说。
“你过来吧。”孟秘书说。
乔一川打车直奔孟明浩的办公室。孟明浩一直在办公室里等他,本来他还有事要处理。老爷子从江南回来后,一直惦记着秀平桥的事情,他可是对平湖居民们承诺过,一定要还他们一座桥。再说了,那位叫西白的女孩,交给乔一川的东西,为什么乔一川一直没有给他呢?而且乔一川这一段时间像是失踪了,一次都没有来看他,他在孟明浩面前唠叨了好多次。本来孟明浩一直想给乔一川打电话,可这样那样的事情拖住了,现在乔一川主动找上门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乔一川一进孟明浩的办公室,就直接说:“孟秘书,您帮我查一笔资金好吗?”说着,乔一川就把他记住的银行账号写给了孟明浩,孟明浩不解地望了一眼乔一川,见他很着急,也就没问原因。他拿起办公室的电话,直接拨通了这家银行刘主管的手机,他把乔一川抄下来的账号报给了刘主管,让他查一下这几个账户这几天的进入资金情况。
刘主管查账户去了,孟明浩问乔一川:“你这一段时间怎么了?让老爷子一个人回北京了,你倒好,失踪了一样。老爷子一直念叨你,秀平桥现在成了老爷子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说说看。”
乔一川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关爱自己,一时语塞。他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了看孟秘书,孟秘书正用鼓励和关心的目光打量着他,他的心里暖了一下,望着孟秘书说:“我刚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一周。昨天才出院,身体倒是没什么,心却堵塞得难受。孟秘书,我发现他们在下一大盘棋,我老婆被他们的人推下了山谷,现在我怀疑他们截留了部里拨下来的资金,而且很可能已经转出了境外。我实在没想到,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可现在,我却没有找到一件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些事情全是他们干的。还有,上次,他们在爷爷的药里下了安眠药,可我还是拿不到证据,为了不影响爷爷的身体,我不敢告诉您这些实情。可是现在他们的手越伸越长,孟秘书,您一定要帮我从银行里拿到相关的转账证据。”
乔一川说的时候,孟明浩静静地听着,尽管他已经猜到乔一川一定遇到了麻烦的事情,而且一定是脱不开身才没有来看老爷子的。可当乔一川讲完后,他还是惊诧极了。虽然他不知道乔一川嘴里的他们是指谁,但是他已经明白,他们肯定是一个莫大的利益集团。
乔一川讲完这些,心里轻松多了。有的事装在心里太久是负担,再说了孟秘书是值得信任的人,他需要孟秘书的帮助和指点。孟明浩看了一眼乔一川后说:“走,我们现在就去银行。”
孟明浩亲自开车,拉着乔一川直奔刘主管的办公室。当孟明浩和乔一川到达刘主管的办公室时,刘主管还是惊了一下,不过很快热情地说:“大秘书好不容易来一趟,快请坐。”说着,给孟明浩和乔一川各自上了一杯茶,孟明浩没顾得上喝茶,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刘主管,这位乔总,是我的一个小兄弟,他要看几个账户的资金转账情况,你看,怎么样方便就让他怎么看好吗?”
既然是孟秘书亲自出马,这事一定很重要。刘主管不敢有什么马虎,直接调出了这几个账户的保密资料。乔一川一看,四个账户,有三个账户幕后的收款人是欧阳训之,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账户收款人是伍志,这个账户上前天到账了100万元,而剩下200万元是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账户上转到了境外欧阳训之的账户上。而且这几个账户这两年进进出出的资金高达数千万,如果不是乔一川亲自看到这些数据,他怎么都不敢想象,罗婉知竟然通过这样的手段由伍志帮她转走了这么多的资金。
乔一川把这些资料通过刘主管复印了一份,这对于他来说是足够置成道训于死地的证据。从银行出来,孟秘书问乔一川:“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乔一川很迷茫地看着孟秘书,过了两分钟才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必须拿到欧阳训之就是罗婉知的证据,只有拿到了这个,我手里的资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孟明浩二话没说,发动车子,拉着乔一川直奔移民局。还是用孟明浩的关系,在移民局费了一番周折,才查到欧阳训之原名为罗婉知的原始存根,当乔一川拿到这份存根的复印件时,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从移民局出来,乔一川一言不发地坐在孟明浩身边,孟明浩也没有多话,这个时候,他知道乔一川需要决策。无论乔一川最终的决策是什么,孟明浩相信,这个年轻人会在这次的风波中变得更加成熟和睿智。
孟明浩将乔一川送回了公司。他并没有带乔一川去老爷子家里,他理解乔一川,这个时候的他,需要冷静地想一想如何解决他所面临的困境。关于乔一川和成思雨的事情,孟明浩还是知道一点点,这个一度活跃在莫公子身边的江南女孩,他见过,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和乔一川之间多了一段故事,这就让乔一川左右为难了。乔一川越是犹豫不决,孟明浩越是认为乔一川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现在完全可以把这些证据交给路涛或者老爷子,就算有莫部长的面子,也保不了成道训。可乔一川的沉默和无奈,孟明浩看在眼里,也赞在心里。他要给乔一川留更多的空间,解决好眼前必须解决的难题。这是他直接将乔一川送回平安里,而不是带到老爷子家里的原因。
乔一川下车的时候,很感激地紧紧握了握孟明浩的手,该说的话,在这紧紧的一握之中已经表达了。
孟明浩走后,乔一川回到他的房间,把门反锁了。他需要安安静静地想许多事情。现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形势很逼人,监事会的目的,乔一川还不清楚。他现在如果联手邱国安,别说是成道训,就是罗婉知也逃脱不了干系。他相信推郝小麦的那个陌生人肯定与他们夫妻俩有关系,只要找到那个陌生人,这件事就不难解决。可是,他要是真的把这些证据交给了邱国安,小雨该怎么办?成道训和罗婉知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她受得了吗?这种毁灭性的打击,对小雨来说太残酷了。在他的设想一个又一个被证实的时候,乔一川真的为难了。
乔一川也知道,在商场,任何时候,看清楚一盘棋的走势很重要。商场上的走势扑朔迷离,有时候会蒙骗人,会以假象出现,如果轻易被蒙骗,脚步必定会乱,方向必定也会辨不清。一如他的父亲乔佰儒,一不留神就掉进了他们为他设的陷阱中,断送了一生的清白和性命。商场的走势,有时候又会以血淋淋的凶残直接呈现,一如现在的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乔一川已经看到了血淋淋的战争,只是这样的战争是他承受不起的。虽然现在的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对他来说是很关键的时期,只要他和邱国安一联手,只要路涛老总支持邱国安当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董事长,他想升一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当邱国安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稳定下来后,他这个参与太多内幕的下属,邱国安难道就不防吗?商场上的死棋,通常是上级一旦提防下级时,这个下级的前途就可以用句号结束了。所以现在的乔一川,必须谨慎,必须把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走势看个清楚明白,把领导们的棋局吃透吃定,才能确定自己该怎么走。否则,一步走歪,不仅会置自己于死地,还会连带很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这是乔一川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现在的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征兆,谁跳得最高,谁就会摔得最重。邱国安已经如黎明前的黑暗般积攒着力量反击,而成道训目前看似平静,可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只有成道训自己知道,邱国安都难以捉摸。如果邱国安捉摸透了成道训的目的,他一定会让乔一川有所行动。他没有这样做,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也在观望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走势。现在的公司,商场的风暴随时会来临,所有的人都在酝酿着下一步自己的走向,而所有的力量也都在冰山底下较着劲儿,就等冲破冰山那一刻。
现在,乔一川要选择一种特别的方式,既不能乱了成道训和邱国安的脚步,更不能乱了自己的脚步。他要等,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出击,到那个时候,他必须找到保护小雨的力量。不管怎么样,他承诺过这个女孩,不会丢下她不管,这样的承诺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一辈子也很短。已经错失掉了郝小麦,乔一川不想再错失掉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