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帝都天色静好,一切一如往常,暗里却风潮云涌。
数不清是第几次飞过来的暗器,白璃一边灵巧的侧空翻躲过,一边头疼的揉揉额角叹气。
她早该知道,没有人会将宴时定在午时之前,然她明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却不得不赴宴。
白双宜躲在暗处,眼见着她又一次躲过了白家暗卫的暗器,气的牙痒痒,狠狠地一跺脚,顾不得暗卫的阻拦,抽出随身佩剑上前便是一阵刀光剑影。
离国崇尚武术,无论男女皆可习武,随身携带武器并非没有,但头一次见到这种不请自来的偷袭者。
白璃却没有一丝慌张,面色不变的侧身,即便是反应及时,胳膊却还是给划了一道口子。
血珠应声而落,白双宜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的用剑尖指着她的鼻尖,“白家弃子的女儿,废物。”
白璃眼眸沉沉,没有看白双宜一眼,仔细打量着胳膊上不大不小的伤口,正想开口,却被打断——
“老爷请小姐和白姑娘前厅一聚。”
那老妪弯着腰,白璃却是眼熟的紧,目光瞥过老妪袖口一闪而过的绿光,她忽的深吸一口气。
是那个古府求她为言胥治病的老妪,这个款式的玉佩,只有她有。
白双宜似是很不满外人打断她,但这是父亲之意,她再怎么不满,也只能跺脚离开。
见她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欲望,老妪又唤了一声,“白姑娘?”
白璃望着白双宜离去的背影,眸中似有暗色翻涌,这是白家第二次触碰她的底线了。
爹爹当年为了娘亲被白家逐出府,后一手建立起“盛世白桦”,膝下儿女成双,如今大哥育有一子,阿姊又有了喜,在外人看来,可谓是事业家庭两不误。
但她们几个兄弟姐妹都知道,爹一生都困在白家弃子这一个泥潭里,越搅越深。
爹或许不在意白家弃子这个名头,却绝不允许外人称呼她们兄弟姐妹四个为废物,当年大哥被不明之人控制的时候,如若不是一声废物激怒了爹爹和娘亲愤起,怕是就没有现在的她。
事情似乎越来越偏离正常轨道了……
她抬头,眸中闪过迷茫,当初就说好了,她只是想过一个平凡的人生,天真的不想放过她吗?
那就来吧,让她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天,到底有多少手段。
随着老妪走向前厅,白璃看了看四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嬷嬷的名字呢。”
老妪似是诧异的看了看她,答道,“白姑娘唤老奴一声徐妈便好了。”
不,不是。
言胥的奶娘,乃是被夫家变卖到原先的言府的,言府在当时属于贵族大家,当值的奴仆无论是死契还是短契,在言府一律都得用言字打头取名,而言胥乃是当时大房嫡长子,其奶娘势必不会再用原来的姓。
而据玉娘送给她的情报来看,言胥的奶娘以前是姓柳的,夫家生前也是姓裴的,怎么的也不会取徐这个姓。
但她给言胥奶娘的玉佩,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
眼见着周围的风景越来越偏僻,白璃缓缓放慢脚步,“徐妈,一个大户人家的前厅,不会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徐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脸色却没有变化,“白小姐说笑了,老爷说了要快点将白小姐带到前厅,老奴才斗胆带白小姐从小路过的,从这儿过,能少走一些路。”
“那徐妈倒是告诉我……”白璃隐在宽大广袖中的手微一翻转,柳叶刀片夹在两指中,身形诡异一闪,“一个奶娘,怎么会有七尺男儿都不及的身高呢?”
即便是刻意装作老妇的样子佝偻着身子,但身高却是不能骗人的,眼前这个自称徐妈的,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男子。
“呵。”
男子见被她识破,伸手在脖颈下略微一摸,大方的将戴着的人皮面具一撕,一张带着一道长长疤痕的脸露了出来。
“我刀疤早就说过,三年后的今天,我会亲手回来夺了你们白家人的命!”
白璃想起来了。
三年前,大哥给摄魂曲夺了心智,举刀杀人,犯下弥天血罪,刀疤那时还不叫刀疤,叫徐又庆,在盛世白桦作工。
刀疤在当时的盛世白桦,算得上是勤恳敬业,放在现代也是十足的优秀员工,作工满五年后,爹爹为他做主,娶了一名当时也在盛世白桦作工的家生子双菱。
婚后两人恩爱和睦,哥哥被摄魂的那一年,两人恰好有了孩子。
为了救下当时盛世白桦大部分员工,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双菱找到白璃,主动要求刨腹生子,取子后的第二天,双菱——被大哥刺死在后山悬崖边。
说起来,错在于她,她刨腹取子后安排好一切,却没有想到要找个人看护双菱,而刀疤,就是在双菱死的那一天,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那一句带着滔天血狠的话似乎还在白璃耳边徘徊,白璃记得刀疤曾经是怎样“一生只会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那一天却流着血泪跪在双菱旁边。
她那时想,刀疤一定很爱双菱,哪怕他从不言喻口中,但一定会铭于心中。
“如果你是为了双菱的事,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白璃放下抵在他颈边的薄刀,“双菱的事,错在于我,你有什么仇,大可以冲着我来,如果你要把仇恨放在整个白家人身上,那我只能杀了你。”
因为比起一条人命,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至亲。
许多人都说她拥有一颗薄凉的心,她不反对,因为当一切事情的结局都与白家人有关的话,白璃想,她大概宁愿毁了这天下也要护他们一世安康。
因此当曾经深深亏欠过的和自己想要守护的站在一起时,白璃还是选择了后者。
“呵。”刀疤又是一声冷笑,双手各执一把弯刀,“晚了,你以为白帝城那场动乱是谁造成的?”
白帝城动乱……?
“三日前,白帝城‘盛世白桦’下属的一间药铺出售的丹药接连医死了数十人,白帝城大乱,白府门前现在应该是一片声讨吧?”刀疤略一转头,笑得极为狠绝,“是吧,双菱?”
“!!”白璃猛然偏头,身后那笑得灿烂温柔的人,不是三年前就死去的双菱还能是谁。
而她依旧是如三年前离别那一刻一样,笑的凄凉又温婉,褐色的眸子深处却是抹不去的一抹阴暗。
“小姐还记得奴婢吗?”她说着,长着尖锐指甲的手五指成爪,从后心狠狠的掏了进去,“奴婢当年可是很想拉您一块下地狱呢,那儿又黑又冷,小姐为何都不来找奴婢呢?”
白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锥心的痛从后背传来,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出,她低头一看,鲜红的血色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莹蓝色。
她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前似乎还有两人的谈话声在耳边回荡。
“为什么不直接挖了她的心,那样不是更痛一点吗。”
“因为我要她尝尝当年双菱尝过的痛苦。”
“好,别忘了你说要把她的魂魄给我的。”
“我不会忘,我们先去前院看看,待会回来她差不多也就血流而亡了。”
“好。”
是了,那不是双菱,她眼底的那抹阴影,是怨灵。
比起恶灵,怨灵的能力小了点儿,危害力也没有那么大,但怨灵以怨气存活,越是怨气越多的怨灵,能力越强,古往至今,她见过最强的一届怨灵,便是师傅在世那一年,能力堪比红眼拓拔的一只怨灵。
从刀疤的一举一动中不难看出他对白家有极大的怨念,一定是他用自身的怨气养活了这只怨灵,但怨灵需要成长,看刀疤眉间那一抹煞气,这些年怕是也害了不少人。
到底是她看错了人,居然还对这样的人说抱歉。
等她醒来,不管怎么的也要找到阿姊问清楚这件事,她那日如此反对自己参加这场宴会,必定与刀疤口中的变动有关。
这件事最好不要扯上白家,不然,她势必要这天变一变颜色。
“………去救。”
林影看了看主子,皱眉不解,“主子,恕属下直言,您明知道白小姐身上必定藏着通天秘密,争斗之间必定两败俱伤,何必……”何必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的人毁了您计划十多年的心血?
墨渊冷冷垂眸,“别让本王说第三遍,去救,送往容王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