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是背对着院门,面向如夫人的;而林汐如则是顺着院门正对的方向坐在琴几边的,整个人被站着的心音挡住了。专心地对话、弹唱,以至后来如夫人的反复弹奏、心音的痴凝听琴,二人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周边的一切。
却不知,身后一人已静静地立了有一会儿了。而墨竹似被来人阻住,低头不语。
听着听着,还是心音有了感觉……是那种迫人的气场在隐隐逼近!
猛地回头——却见王爷正负手静立庭中,院门处是垂手而立的子墨。
心音连忙转身,喊了句:“王爷!”
如夫人也是一脸惊疑地才见了王爷般,站起,俯身,低首,揽袖过眉施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王爷点了点头,温声问道:“方才夫人念的琴歌好像没有写完,是不是还有下篇?”
“回王爷,妾身不知,此琴歌是心音姑娘说与妾身的,王爷可问问姑娘。”如夫人揽袖恭谨地回禀。
心音至此方才真切地了解了,司马迁写《史记》时并未记载此辞,到陈朝《玉台新咏》始见收录,所以后人怀疑是两汉琴工假托司马相如所做《凤求凰》的这一假说的成立。此南朝前有两汉,自然知晓司马相如其人其事的,看来凤求凰的两首诗的确是有人假托之作,至于是否是两汉琴工所做,就不得而知了。
心音对上了幽深墨眸,朗声答道:“回王爷,确然还有下篇,后面的几句是这样的:‘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孽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不过呢,心音觉得还有一首琴歌写得更加适合吟唱,王爷要不要听听?”
玉面王爷扫了眼恭谨站立的如夫人,又睇了眼吊人胃口的心音,仪态闲适地背负着双手,脸上却摆着还不快说的表情。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心音一边念着王实甫写的琴歌,一边拿眼偷瞄着王爷和林汐如。以眼示意,希望二人能明了自己的一番用意。如果用情诗能打动冷凝的王爷,勾起王爷对哀怨的如夫人的丝丝爱恋,成就痴男怨女的一段佳话,她心音还是乐意极致地做滴。
林汐如的琴音里有怨言,又与君上对话时夹枪带棒,心音在初次见过如夫人时便深刻地感受到,王爷对如夫人的冷淡。
如果将对君上的宠爱分出一些给女人,是不是如夫人便不会这样悲愁了……
今日借着弹琴念诗,希望二人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尽管心音也不知道二人有什么“前嫌”,“如初”是不是“和好”的,但还是尽力地帮吧。
有道是“坐上琴心”,男生与你主动地弹琴念诗,想来对如夫人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心音,你方才劝如夫人要心胸开阔,心情开朗的,怎么又唱了一首悲伤的曲子,虽然词曲佳好,可也太感怀身世了,岂不与你的初衷相违背,将如夫人引得更加伤感了?”
王爷说着还不忘瞟了眼林汐如,幽深眸子中并没有心音乐见的丝丝情意,一丝轻微的嘲弄滑过眼底,语意看似责备却有着淡淡的讥讽,嘴角也弯了起来,薄削嘴唇也少见地显现出刻薄的意味来。
人都道嘴唇薄削之人寡情刻薄,还真是!
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好人不是那么好做的,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被人兜头泼了桶凉水,还有可能被当事人双方误解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真是至理名言,怎么忘了这古代的王府水很深呢?水至清则无鱼,还是浑浊些好……心音思忖间暗怪自己的多事。
“王爷,心音先前说的是,夫人的琴音里哀怨多了些,长此以往会损伤人的心神,造成不必要的烦恼与忧郁。可后来心音被夫人的气质所折服,想来夫人实在是适合葬花词的音韵,所以就……”林汐如双眸中氤氲着委屈的水气,心音实在是看不过眼。
王爷似是知道心音替如夫人解围的意思,温润的笑了。心音仿若又看到了在文澜阁公主卧房里的王爷,温和而挚情。
扫向林汐如的眼神是冷淡和疏离的,看向她心音的目光却是温和与温暖……心音觉得王爷的眼光好像对错了人,用错了意。
里面一定有旁人不知道的故事吧?有故事的人就有秘密,有秘密的人就有神秘感,有神秘感的人就更能激起旁人对其的好奇之心。
心音正是那被激起好奇之心的旁人。
林汐如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宽袖曲裾深衣,曲裾深衣的好处就是能将女性之美尽情地展现出来。纤腰一搦,蓬松乌云,飘飘大袖,玉带当风,背衬幽幽碧竹,院内微风轻拂,整个一骨感弱美人,再加上楚楚水眸,泫然欲泣,平添了万种柔情,别样情致。
面对如此美人,王爷的眸中怎么不见一丝情意?
王爷瞥了眼走神的心音,对着一边诺诺的林美人,笑着道:“如夫人往后倒要在意身体了,照姑娘的说法,忧伤的曲子能使人忧郁,损伤人的心神,还是多操些平和中正的曲子吧。”
这回王爷瞧着如夫人的眼神是温润的,语气也是关切的,全没了先前的冷漠与疏离。
“王爷,心音先告退了;如夫人,方才打扰了。”心音赶紧抢道,说时还不忘朝如夫人挤眉弄眼的,满脸的“要好好把握机会”的意味。
立即闪人,留下王爷和林汐如在院子里慢慢聊吧……
转身走出妃竹轩,心音头也没回一下。
终归是夫妻,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一路转着心思,心音回到了挹爽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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