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幕降临,金陵城东的破庙内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低吼。简之髅匍匐在地上,他的指甲在变长,就连嘴内也出现了尖利的獠牙。片刻后,疼痛消失,但他的衣衫早已凌乱。
尖利的指甲与獠牙,血红的竖线双瞳,凌乱的长发。在这样的月圆之夜,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用药制成的怪物。看着自己的模样,他不由笑的讥讽。
而同样是金陵城内,谨幽篁的小竹楼除了谨青衣,不许任何人靠近。
房门外,谨青衣听着谨幽篁阵阵压抑的痛呼,握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他竟一时大意,忘了今日是家主毒发的日子。想到回来的路上谨幽篁在马车上频频吐血,他不由感到懊恼与后悔。
“青衣…我无甚大碍,你无需自责。今日本便是我毒发的日子,只是我忘了罢。”静默片刻,谨幽篁虚弱的话语从门内传来。似是为了平复谨青衣的不安,她的话语中还带着淡淡笑意。
“家主…疼痛是否愈加剧烈了?”若他没记错,第一次毒发时家主哼都未哼一声,而如今…怕离毒完全发作之日也不远了。思及此,谨青衣的眉间是浓烈的哀愁与担忧。闻言,谨幽篁确实淡笑。
“无需担心,只是三年的休养让我变得越发娇气罢了。”门内,谨幽篁卷缩在竹床对侧的暖玉床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但她的话语却是溢满了笑意。
“无需担心,去睡吧,离天亮还早着呢。”忍着体内的剧痛,她柔声劝慰门外的谨青衣去休息。
门外久久没有声响,谨幽篁以为他去休息了,终是疼痛难忍,一声痛呼托口而出。窗外传来树叶的“飒飒”声,她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起风了。
然而,片刻后,在她片刻难忍,几乎休克的时候,谨二乔,谨青衣二人推门而入,将方才采摘的一堆树叶洒在她床上,将她围了起来。
“家主,既然这种树木能缓解你毒发时的疼痛感,您何不在屋内种两棵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谨二乔不解的开口,顺带将树叶捣碎涂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此树虽对我无害,闻久了却会让你们呼吸困难,行动迟缓,之前有药草隔绝气息,但如今…你们还是离开为好。”疼痛轻了许多,谨幽篁勉强开口。虽依旧面色苍白,但已好了不少。
闻言,二人相视一笑,并未离去。谨二乔默默点起了安神香,谨青衣则连点几处穴位,封住了她的痛觉。痛觉一消,她顿时昏睡了过去。
呼吸困难,行动迟缓,那又如何?总不会丢了这条命。但您不同啊…谨家乃您一手所创,谨家没了您,意味也就不同了。我们因您而留,亦会因您而散。
“二哥,您是因何留在谨家的呢?”盯着香炉冒出的缕缕细烟,谨二乔的神色因今晚而变得异常严肃。谨青衣本便冷厉的面容更添些许恨意。
“我么 ... ”倚窗看着皎皎明月,他怀中的剑鞘泛着冷光,想起与家主相遇的那个时节,正处于天下纷争的时节。
”叛臣季渊,私通敌国,免其将军一职,押入天牢!即日处以凌迟!”多事之秋,功禀盖主,他凯旋归来之时,迎接自己的不是天子的称赞,而是一纸将他打入深渊,变为恶鬼,满心仇恨的诏书。
他记得,他冲过人群,在离天子一步远的地方被禁卫军压下,他大声的嘶吼、质问,他不明白,他保家卫国,为何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而那个天子却连看他一眼的不愿意,转身便离开了城门。任他在原地嘶吼、挣扎。
而在次日,他却并没有被推上凌迟台,反而被侍卫领到了金鸾殿上。在哪里,他第一次看见了她,她是如此的肆意、张扬。
“谨家主,你要的人朕已经给你带来了,现在请你放了朕的皇后与公主”天子坐在龙椅上,但却是像臣服在这女子之下。真是可笑,如此冷血无情的帝王却是如此宠爱她的皇后与嫡公主。
“皇后已在凤祥宫,但是小公主甚得本家主眼缘,昨夜便连夜送回谨家了。陛下您子女如此之多,失去一个想必也不回伤心太久,便请您割爱了。”身处金鸾殿内上直面天子,那女子却是淡笑着的,便似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心绪。
见此,他异常的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物?!让帝王放弃当朝嫡公主,甚至重兵护送他们到了邻国的边界。“季渊,我问你,你可要随我回家?”那女子迎着阳光淡笑,温暖、肆意,仿若跟着她便能纵横天下。
他记得,当时自己并未犹豫,他向着她走去,却突见她眼中一片惊慌。此时,后背猛然刺痛,他看见她向自己奔来,他听见她一声长啸,他看见四周出现了数百名青衣人将重兵斩杀在这边界。他听见她说,“即日起,你名谨青衣,青衣,欢迎回家。”那一年,他十七岁。
他记得,他养伤期间,天子遇刺身亡,皇室之人无一幸免。而国家则在动乱之时被邻国所吞没了。幸好…他想,幸好那嫡公主不知原因,否则家主便是养虎为患了。他记得,那嫡公主,如今名为谨古湘。
“我么…因为家主啊。”晚风吹过,引起树叶的声响,谨青衣望着床上的人影,确实语气柔和。他敬佩她,他爱戴她,但他却不会爱慕她,因为她是家主,是他会守护一生而无任何后悔与怨言的家主。
“家主的魅力总是很大呢。放眼整个谨家,也只有四哥和幻湮是因为别人才加入的了。但是…二哥,四哥是怎么回事?”由于情报而将大部分谨家人都了解的她对于谨目瓷却是疑惑重重。
闻言,谨青衣摸了摸鼻子,向来冷厉的神情中头一次出现了尴尬与无奈。“那小子…是我之前教导过的一个孩子,他所在的国家被吞没了之后,就跟着我来了。”那小子的身份…呵呵哒我说是天子首席暗卫你信吗?然后他就跟着我了!
“呵呵,感觉大家都是被抛弃时遇到了家主呢。真是相似的经历。”挑了挑炉中燃烧的香料,谨二乔淡笑,神色间是慢慢的暖意。
“是啊,在最狼狈的时候被她捡到了,为报这一捡之恩,我也只能赌上我的命了。”谨青衣伸手将窗子拉上,抵挡住了即将袭来的寒风。“回去休息吧,你已经守了半宿了,剩下的我来就好。”
闻言,谨二乔起身,走出了房门却并未去休息。“倚枝苑的事可还没做完呢,今夜哪儿有闲情去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