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这初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接连好几天。人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半夜,只听见滴滴答答的水滴从屋檐下时断时续的落下,窗外传来轻轻的沙沙声,那是夜风抚过竹林,轻扣窗棂的声音。等天色分明,人们惊喜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绵绵的下着细雨。那雨并不大,整个古老的小镇笼了一层淡淡的水气,青石砌成的街道边不时探出小草调皮的绿芽,显得更加葱绿。墙边垂着几竿桃枝,石头上孤零零摇曳着几许花瓣,地上残红一片,想必是晚间的春风即兴之作的诗章吧。
有人说:“雨是天空的眼泪,是天空释放心情的一种体现。”
而听雨,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份情怀,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听着那来自上天的恩赐,也许还带着一点点忧郁和失落。听着那雨滴孤独的坠落,没有风儿的指引,没有蝴蝶的伴舞,只有无尽的点点滴滴,似心中的愁绪,无边无际。
就在这个绵绵的春雨里,街道的尽头,慢慢踱来一只狗。它满眼尽是哀伤,一如这细细的春雨和阴霾的天空,浑身的毛发湿漉漉成一咎一咎的,还有点点水滴缓缓下落。它就那么缓缓的,静静的走进这个小镇,对偶尔出现示威般的狗吠也置若罔闻。
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又将哪里去。也不知道它那身上累累的伤痕背后,又有怎么曲折婉转的故事。
对于这样的野狗,人们往往就那么轻轻扫一眼,就忽略不计了。在这样的春雨里,人们自然闲暇起来。也许,端一杯热茶,坐在茶棚里,望着这绵绵春雨和雨中丁零的花瓣,也是一种享受吧。在这个临河的茶棚里,腾腾的茶气翻滚蒸腾,淡淡的清香弥漫其中,人们三三两两就那么慵懒的倚着,谈论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那狗突然打了个响鼻,似乎闻到了这散发的香气,慢慢的靠了过来,依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慢慢的****着湿湿的毛发。小二偶尔路过,便轻轻呵斥一声,转身拿起了扫帚,就有个俏丽的少女,轻轻皱了下娥眉,“这东西,怪可怜的。就让他呆着暖和下吧,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是谁家的?”便偏过臻首,静静的聆听临桌的谈话。
那明显几位江湖的汉子,这从那粗狂的打扮和桌上平放的刀剑可以看的分明。其中一年长的放低了声音,开口道:“诸位可知道,最近江湖发生了大事!”身旁一瘦脸汉子接口道:“你说的可是武林大会的盛况?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料那年长的中年人微微一笑,脸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越发分明。“不是那个,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年轻的武林盟主陨落了!”
“咦?可是那有只狗的华山宁仙子?”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正是邻桌那明媚少女。一袭鹅黄细裙,二滴娇艳欲滴的绿色翡翠耳坠轻轻的晃动着。
那中年汉子细眼看了看她,原来是个小姑娘,倒也没有怪罪她打断自己的话,只是好奇的问道:“小丫头,也知道宁仙子?”
那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骄傲的耸了耸琼鼻,撅了撅小嘴:“人家哪里小了,今年就十四了。宁姐姐可是我们的偶像,我打算过几天雨停了,就去华山拜宁姐姐为师的!”
那汉子轻轻摇摇头。“可惜呀,你没有机会了!”
小姑娘偏着脑袋,一双剪瞳咕噜咕噜转动着,很是可爱。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呢?宁姐姐又没有徒弟,为什么我不能当她徒弟呢?”
“因为她死了!”一个无比落寞的声音传来,正是那汉子,惆怅无比。
“啊?怎么回事?”小姑娘花容失色。
那汉子未开口,想是在怀念什么,端起酒杯猛灌一口,重重喘了口气。
小姑娘移座过来,晃动着他的手臂。“大叔,你告诉我嘛。人家担心嘛!”
那汉子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开声道:“天不遂人愿啊!想当初,我也在武林大会上见过这宁仙子的芳容。还是个小丫头,转眼间,没过几天就香消玉殒了。据说,回华山那天,遇见魔教中人前来报复,就在华山不远处苍云岭一战中,几十名华山弟子,包括后来赶到的华山掌门都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那一战啊,惊天动地,方圆几十里都可以看见。“
当下就有个老者道:“难怪,前儿半夜。就刚下雨那会儿,我怎么就觉得突然打起雷来了。老汉我年纪大了,出来如厕时,就看见不远处山顶,紫气横空,映的漫天都是红彤彤一片。原来是这场大战啊!”
那汉子见有人接话,顿时来了兴致。“谁说不是呢?想当初,在武林大会上,魔教连第一高手都折了。能不报复嘛。按理说,华山众人也应该不惧这般贼人。只不过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那魔教就会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听说先是偷袭,后又使毒。这才得手,但也死伤数百人。可怜那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听说还没满十八岁呢,最后跳崖自尽。端是刚烈啊!还有那条神奇的狗,也随主人跳崖了,忠烈啊。”
他顿了顿,又道:“华山也算名门大牌了,本来出了个盟主,风头一时无二。可这回折了掌门和好几位长老,仅存的几位也是伤的伤。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了。据说,前掌门妇人带着独子伤心之下,远遁了,从此不知所踪。现在执掌门户是个三代弟子。看来,这江湖又不平静了。”
又扭头对小姑娘道:“小姑娘,江湖险恶,还是不要去华山了。在家好好呆着,到时候找个好婆家嫁了也就是了!”众人闻言又是一番唏嘘,小姑娘更是两眼含泪,不知是为偶像的陨落,还是为了破碎的江湖梦。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有那么一条狗,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话。不知什么时候,两颗晶莹的泪滴缓缓的从那大大的深褐色的眼睛里滚落出来。正是旺财!
他自嘲的苦笑了下。是呀,江湖险恶。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魔教是那些“武林正义之士”扮的。没有人知道那惊绝一时的华山掌门原来就是二十年前的魔头。也没有人知道华山宁女侠抱着师傅跳崖时的那份悲愤欲绝。这永远是个谜,永远是个传说。人们只会把这一切都归根到魔教头上来。到底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魔教,人们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淡忘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下来,太阳又在天空露出了笑脸。茶棚里的人三三两两钻了出来,匆匆赶起路来。顺便把这传说传播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小姑娘的武侠梦破碎了,抽泣的小鼻子一抽一抽,掩面而走。旺财的梦想也破灭了。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只是人早已面目全非。说不定,不知多少年过后,会有同样的人发生同样的故事,留下同样的传说。
生活是一把枷锁,将人牢牢的困住,无法挣脱;而岁月却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总是无情的催人老。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痛楚,那些悲痛,总会淡淡的消散。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旺财抬了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温暖的太阳,迎着阳光还有带着诗意的春风,就那么直直的走了出去。
雨后的天气总是让人感觉到那么清新,那么怡人,那么赏心悦目。不知什么时候,耳鼻间云绕着的是淡淡的花香。旺财在一颗桃树下驻足。那灼灼的桃花分明开的更艳了,不时有粉红的,就如婴儿般的洁白光滑皮肤还带着红晕儿,就那么飘飘荡荡落了下来,还有几片钻到他的身上。就在那枝头,旺财分明的看到那花瓣脱落之处,蕴出个小小的果实来。他仿佛听到了结果的声音。
就在一刹那,旺财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濡濡的,还带着点惊喜,就如甜甜的棉花糖。回首一看,就见远远的街头,倩容小姑娘挥动白白的小手,地上KELLY小猫飞快的奔跑,正对着他的方向。
那一刻,旺财的眼睛湿润了。他喃喃自语道:“遇见你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