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烟雨园的时候,月亮似害羞的木兰一样,悄悄地躲到一片乌云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个小月牙,整个天地也暗淡了下来。
毛毛细雨,悄悄无声地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绿油油山野。
何以陌看看表,高声提醒道:“快走吧,回去晚了,你恐怕要翻围墙了。”
她顽皮的说:“什么?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翻围墙?”
以陌含俊一笑,“以前,我们几个常常被锁在外面,所以,找了几条捷径。”
千寻笑着说:“我知道是那棵树那里,我以前也从那里翻围墙进去过。”
以陌唇角一弯,伸手指着她穿着的裙子,好笑的说:“你穿着裙子,要怎样才能翻过围墙?”
刚刚得意忘形,千寻竟然忘记了自己穿着长裙,一时,羞窘的,一脸的慎重,就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
“你刚刚吹的曲子叫【凤凰台上忆吹箫】吧?我想给烟雨亭改个名字,就叫做【凤凰台】吧。”她眼里闪烁着悲喜,大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地方了。”
“【凤凰台】,好!千寻,我们两个,如果有一个心情不好,就来到这里吹箫,听到箫声的另一就过来,好吗?”以陌若有所思的看着千寻。
好半晌,他才轻声问道:“千寻,你用的什么洗发水?真香!”
千寻看着他,一双幼鹿般的大眼睛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海棠花。”
以陌不禁一笑,“笨蛋,海棠花哪有什么香味?”
坚执的说:“反正就叫做海棠花,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个香味。”
“真是无可救药。”以陌轻声说着,隐隐的感觉到右手关节有些疼痛,他深深吸一口气,用力伸展那只打不直的右臂。
“怎么啦?”千寻关切的看着他。
“变天了,这条胳膊以前受过伤,现在有些不舒服。”以陌淡然的说道。
“很难受吗?”她心疼的看着他,恨不得代替他痛。
“我没事。”以陌淡然的说着,“千寻,你知道海棠花为什么没有香气么?”
千寻微微一愣。
“还愣着干嘛?快点跑步前进啊——”何以陌好笑着推了一把千寻,首先跑了起来,只是速度并不快。
“我来了——”千寻欢快的嚷着,紧跟着何以陌的脚步奔跑起来。
路上,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犹如瓢泼,就像天空突然被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千寻,雨太大了,我们得找一个地方避避雨。”何以陌大声说着,顺手指指前面的一个站台。
那个小小的站台拥挤着二三十个避雨的人。
何以陌把手放在千寻背后,微微着力,但不下滑,尊重的、绅士的、婉转的,护着千寻挤进人群。
然而他们刚刚在站台上站好,突然听到对面马路上传来撕破天地的刹车声,站台上所有的人几乎是出于某种本能同时扭头看过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辆轻型客车将一位走在斑马线上横穿公路的老者撞出了几米远。
小客车在撞了人之后,犹豫了几秒钟,随即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如注的暴雨,那老者匍匐在地,先是一动不动,几秒钟之后,开始挣扎,然而好似无法站立起来。
而他的身边,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有的车是飞驰到了老者跟前,才发现地上躺着人,马上刹车绕过。
顿时,尖锐的刹车声四起,险象环生,如果老者再被车撞,将必死无疑。
站台上积聚着三十个人,一时间全部吓得张大了嘴巴,面对着飞驰奔涌的车辆,如注的暴雨,极低的能见度,谁都知道,如果这时贸然上去抢救伤员,极有可能被车撞倒,因此谁也不敢贸然向前。
可是,受伤的老者危在旦夕啊——
萧千寻突然想起了自己白发苍苍的老外公,她的心跳一停,大叫一声:“快叫救护车——”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冲向汹涌的车流,冲向漫天暴雨,冲向无法预测的瞬间。
“萧千寻,你回来——你不要命了吗?”何以陌嘶哑着嗓子喊道,紧随着千寻冲了出去。
在他俩冲出去的那一刻,站台上哗然一片。
千寻跪下去搀扶伤者,她试图将受伤的老者扶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老者体胖,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将老者扶起来。
何以陌追了上来,简单的看看老者的伤情。
此时的老者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好像是腿受了伤。
千寻搀着老者的一条胳膊焦急的对何以陌说:“我们快点把他带到安全地方去。”
“不能动!”以陌果断的摇头,说:“他的腿骨受了重伤,我们贸然移动他的话,会加重他的伤情,那样,我们就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那么我们该怎样办呢?”千寻有些失措。
“把我的外套脱下来。”何以陌冷静的指挥着千寻。
千寻顺从的将何以陌的外套从身上脱下来,递给他。
“你马上离开!马上到前面的商场找电话报警。”何以陌一边撕扯着外套一边命令着。
“不!我不走!”千寻坚定地回答。
“我叫你快去报警,叫救护车——快走!”何以陌心急如焚,一把将千寻推开,大声吼道:“我是老大,你就听大哥一回,好吗?我不想看到你有危险,你知道吗?”
“不!我不走!何以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千寻是决绝的,抓过何以陌撕下的布条紧紧地缠在受伤老者大腿的主动脉上。
何以陌几乎是吼起来,“萧千寻,我命令你快走——”
“我不会走的!”千寻抽抽气,倔强的说:“何以陌,你这个混蛋啊!如果现在我离开你了,就不配做你的兄弟了。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想要赶我走,门都没有!你别痴心妄想了。”
千寻固执的抓住何以陌的手,抓得死死的,无论何以陌怎样用力都没有将她甩开。
无奈,他只好和千寻一起挡住受伤的老者,用自己的身体做警示牌,提醒过往的车辆:这里有人受了重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狂风嘶吼着,暴雨倾泻在何以陌和萧千寻的脸上,两人像是坠进了巨大的深潭。然而,救护车迟迟不来。
“以陌,我们得想法子拦住一辆车子。”千寻看看身后昏迷的老者,不安的说。
何以陌默默地点头,上前伸手拦车,可是,飞驰而过的车没有一辆肯停下来帮助他们。
此时,风更猛烈了,仿佛要将单薄的萧千寻活生生的卷走。
何以陌回到千寻的身边,无声的握紧她的手,默默地保护着她。
一辆白色的轻型小货车划开前面的水,背后掀起一道道翻腾的水注,从东面疾驰而来,也许是雨太大,司机根本看不到何以陌和千寻,小货车径直的向他们撞过去。
在那一刹那,何以陌本能的扑向千寻,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她。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何以陌和千寻被车一下子撞得飞起来,重重的跌落到几米远的公路中央。
由于司机发现撞了人之时,猛地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小货车才没有碾上地上受伤的老者。
更让人义愤填膺的是,小货车司机也在迟疑了片刻之后,随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站台上所有的人瞬间被何以陌和萧千寻遭遇的惨烈的一幕给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