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圣诞节。作为一个隆重的西方节日,B市自然是不会放过一切可以玩乐促销的机会。
君篱越有课,还是下午的课,选修的李白诗选解读,是本院一个女教授的课。课程名无聊,可不代表课无聊,相反十分受欢迎。女教授姓曾,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更重的一点是,是个很跟得上时代的女教授。她讲李白喜欢讲李白的轶事,通过讲故事来解读李白的诗。
君篱越喜欢早到,这样能坐到中间合适的位置。百人阶梯大教室,曾教授的课是需要占位置的,这一点还真是在全校都少有。
“君师姐,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一个长的小清新的女孩儿腼腆一笑。
君篱越两边都没有人,她倒是不介意,点点头以示同意。那女孩儿见冷面美人君篱越点头,开心地坐在了她左边。
君篱越正在整理笔记。她有记笔记的习惯,不管是上什么课,但是有时候来不及就只能简写在书上,等有时间在誊抄到笔记本上。
她的字娟秀干净,得益于练小楷和行书,一手行楷大方的字在笔记本上整齐干净,十分养眼。她正写得认真,笔记本上多了一个厘米大小的瓷娃娃挂饰,是可爱的阿狸,而周围不知何时安静的出奇,就连前面正说话的几位女生都是惊讶地看着她这里。
她右边坐了一个人,空着手,除了那个放在她笔记本上的阿狸挂饰。
君篱越偏头,惊喜地看着那个耀眼的男子。他穿着深蓝的衬衣,深棕毛衣套在外面,黑色及膝的毛呢大衣脱了放在桌上,黑色长裤黑色单鞋,穿着显得沉郁,但是那张脸在灯光下十分耀眼,棱角分明,个子出众,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可以把人吸进去。随意简单的发型将他的额头修饰的极为好看。而此刻他灼灼的视线停在君篱越身上,嘴角是淡淡的笑意,可以看见好看的眼睛随着笑意弯出幅度,甚是惊艳。
铃声响起,教室的同学不得不坐好,可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将视线聚集到这里。
君篱越收起阿狸,将它别在自己的包上,也是弯眉浅笑,“李白的诗。”
“还算感兴趣。听说曾教授讲的很有意思。”欧凡宸低声在她耳边耳语。
那样温馨粉红的场景让后排的同学脸红不已:妈呀,冷面美人的男朋友吗?不是何大帅哥,竟然是这个又帅又有型的男生吗?君师姐笑得真好看啊!
此些等等……
今天曾教授也明显地看向中间的位置,真是好一对养眼的情侣啊,原来冷面美人也是有男朋友的,那小伙子眼光不错,长得也不错。
今天讲李白写给杜甫的名作《沙丘城下寄杜甫》: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曾教授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这首诗,然后开始讲故事。
故事大概就是天宝三年(744年)春,李白离长安,开始漫游。在洛阳,遇见了已经三十三岁却仍未进入仕途的杜甫,二人同游。同游期间两人结下深厚友谊,喝酒作诗,好不自在。而天宝四载秋,两人分手,杜甫西去长安。李白在鲁郡东石门送别杜甫后,南游江东之前,曾一度旅居沙丘城。因怀念杜甫,写下此诗寄赠。
曾教授在讲台上讲得起劲,台下的同学也听得起劲。
“不少人说杜甫是追星不是交朋友,就像你们一样。不允许别人说自己爱豆的坏话,杜甫也一样,不允许别人说他爱豆的坏话。天宝十五年,李白参加了永王起兵与肃宗争夺皇位的行动,被唐中央王朝所疾视。此时的李白是孤独而落魄的,一颗心啊在风雨中颤啊抖啊,那是相当凄凉!但是,杜甫对李白的认识和崇敬并没有随着朝中的舆论而改变,看他多坚定,哪像你们,星星来的欧巴不要了去追继承者,继承者也不要了又追匹诺曹,现在又迷上那啥啥后裔的,一点不专一。”
台下哄笑一片。
“啊,回来啊。杜甫呢写诗为李白抱不平、为其剖白辩护。他说‘处士祢衡后,诸生原宪贫。稻梁求未足,薏苡谤何频!’意思是李白下庐山从永王,乃是为生活所迫要讨碗饭吃,并非有什么野心,哎,为了吃口饭难倒八尺汉;又说‘苏武元还汉,黄公岂事秦?’就是说像苏武欲归汉,夏黄公不事秦始皇一样,李白追随永王也并非是心甘情愿的,乃至于愤怒地喊出了‘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在众人对李白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杜甫却句句为李白开脱,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抑扬顿挫的语调,声色具备的手势表情,曾教授说到这儿开始为杜甫鸣不值。说什么杜甫一片冰心向玉壶,而李白则是有了山川忘了基友,活脱脱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引得教室里笑声不断。
欧凡宸也笑着,低笑声只有君篱越听的真切。
“下次再来。”
“听上瘾了。”君篱越堵他。
他也不反对,反倒颇为同意地点头:“挺有意思的,还有你在。”
“最后一节课。没看见老师也在讲分别?”
“要放假了。”
“嗯。”
欧凡宸的意思是放假了他就不能经常见到她,而君篱越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是,就一个假期而已,还有游戏呢。
下了课,两人回宿舍放了书。
“大厨,今晚吃什么?”君篱越虽然性子冷,可是自从和欧凡宸在一起之后,笑意明显多了。
两人挽手走在校园里,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欧凡宸边走还边做思考状,君篱越偏头看看他。他很高,自己也不算矮,穿着平底鞋站在他旁边还是要抬头看他。
“一晚上都没考虑好?”
欧凡宸浅笑,点点头,“和你一样养成早睡的习惯。”
“早上几个小时呢!”
“都在想你!”欧凡宸低头看她。
君篱越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两人每次见面他都会这么说,但是没有一个人像欧凡宸这样说‘想你’说的每次都不一样,简单的‘想你’说得含情脉脉,完全不是敷衍。君篱越扬起小脸,敛着眼神也像是在思考吃什么的问题。
“我想吃排骨。”
“排骨怎么样?”
两人默契地开口,然后相视一笑,会意后两人走出校门向超市出发。
君篱越看着推着小推车的欧凡宸,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难得笑出声。
“为夫这个造型还不错吧。”欧凡宸推着车,大衣搭在他面前的推车上,因为推车相较于他比较矮,他不得不弯腰,可是一点都没有毁了他高大英俊的好身材。
“姑娘,圣诞帽免费领,还有拐杖哦。”旁边促销的大妈一身红色圣诞服,头上也带着圣诞帽,热情地向君篱越推荐。
君篱越微笑着点头,拿了一个圣诞帽和一只小拐杖形状的魔法棒,向那位促销的大妈说了声谢谢。君篱越拿着圣诞帽走到欧凡宸身边,自己那件白色及膝羽绒服实在阻碍她的动作,她把包放到推车里,然后脱掉羽绒服,露出白色毛线长款修身冬裙。
欧凡宸不自在地清咳两声,君篱越脸一红,然后不理会他灼灼的视线,将圣诞帽待在他头上,难得爽朗一笑。
“好帅气的圣诞老人。”
“是圣诞小伙。”
“小伙?不害臊。”
欧凡宸点点头,厚脸皮地应道:“在娘子面前不用。”
君篱越娇羞地白了他一眼,走在前面往蔬菜区走去。欧凡宸推车走在她后面,自家娘子害羞了,就不要点穿她好了。
两人买好排骨,又买了些瓜果蔬菜才结账回到欧凡宸的公寓。
两个人在厨房安静地做着菜,偶尔说说话。
“篱越,上面柜子里有茴香和八角。”欧凡宸正在处理青椒,抽不出手来,而熬排骨的汤锅水已经沸开,此刻方放入茴香和八角正好入味。
君篱越打开抽油烟机上方的柜子,看到了放香料的袋子,但是自己踮着脚尖够了半天也够不到,转身幽怨地看着欧凡宸。
欧凡宸没忍住低笑,放下手中的青椒和她换了个位置,轻松地拿到袋子,取出适量的八角和茴香放入排骨中。
“以后多吃点。”
“过了长个的年纪。”君篱越愤愤地切着青椒,想象那就是自家高个男票。
欧凡宸好笑地看着她发泄,双手抱怀就那么站着看她切菜。君篱越很会做饭,切菜的刀工很好,青椒丝粗细相同,连长短都差不多,土豆丝细长分明。
“刀工好也会把手切了。”欧凡宸看着她还要去蹂躏旁边的冬瓜,立刻阻止她,轻巧地顺过她手里的菜刀。
君篱越其实也并不是在跟他置气,只是自己切菜时速度确实是快了些,他这就担心了,心里一暖。
欧凡宸掌厨,君篱越在旁边打下手,他不说她也知道该递什么东西该放什么调料,两人其乐融融地做完晚餐。
青椒土豆丝、红烧排骨、茄汁冬瓜和白菜豆腐清汤,简单的家常菜却被欧凡宸做出了大厨的水平。两人把菜端到茶几上,然后脱了拖鞋席地坐在地毯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晚饭。
“凡宸,你做饭跟谁学的啊?”
“我爸是医生,难得在家。我妈有自己的公司,更是很少在家吃饭。我又吃不惯食堂,就自己做。”
君篱越看向他,可他并没有表现出难过的表情。
“你呢?”欧凡宸反问她。
君篱越温柔一笑,轻声道:“你肯定听何易楚说过了吧。我是孤儿。”
欧凡宸一顿,何易楚根本就没跟欧凡宸说过她的身世,君篱越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着。
“苏爷爷以前是孤幼院的院长,是他捡到了我。我小时候其实挺皮的,没事喜欢鼓捣奇奇怪怪的事,比如跑到厨房去给贺叔叔的饭菜里加点辣椒什么的。贺叔叔不吃辣。”说到这儿,君篱越还爽朗一笑,“然后就跟着杨阿姨在食堂里给大伙做饭,杨阿姨的冬瓜汤做得很好喝。就是这样学的。”
君篱越看着欧凡宸的表情变得严肃,眼神中是满满的疼惜和关切,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