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舟口的事情了结了,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皇帝自然不能老在舟口待着,国家大事,全靠八百里加急也不是办法。
最高兴的莫过于黄知府了,开海运算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而且皇上发话了,准备练兵驻扎到舟口来,那舟口沿海的百姓也算是多了一分保障,要是能剿了海盗,那就更好了。
怀仁原本十分的忐忑,照理说,开海运的事儿是跟自己没关系的,莫名被二皇子带出来了。如今知晓了青果儿的身世,也算是明白了——皇帝是为了看姑娘,带自己不过是多了个幌子罢了。于是,也轻松了许多,每天带着青果儿出去溜达溜达,也见识见识舟口的风情。
这里没有人认识青果儿,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也没这么严格。舟口的街上不少的姑娘小姐,奶奶夫人在逛街的。要是在历阳,青果儿自然没有这样的自在了,总归要顾及孙家的名声。不要说是逛街了,就是出府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舟口跟历阳不太一样,不管是民风,还是其他的。或者是因为曾经各色各样的倭寇做生意的人比较多,建筑也是十分的不一样,有了几分异域色彩,在青砖白瓦间,显得十分的特立独行,也不觉得突兀,好像它们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还有些倭寇已经在大周朝定居下来的,已经是大周的子民了,也算是服从大周朝的管理,在舟口安家落户了。这些人已经能够熟练的说舟口的方言,或者是大周的官话。虽说还是有些拗口,但是能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青果儿,关于你爹,你是怎么想的?”怀仁一直很担心青果儿会受不了,一开始青果儿的反应完全是被吓住了,但是后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倒是一直琢磨着给二皇子调理身子。
怀仁自认为已经是很了解青果儿了,本以为照着她的性子,大闹一场都是有可能的——是她爹抛弃了她。只是,这回,青果儿的反应也着实太出乎意料了。
青果儿忙着挑东西,拎了好几串儿贝壳项链在手里比对着,西洋人的贝壳项链,染上了五颜六色,也有原色的,就单单用麻绳串着,就已经很好看了,“我没什么想法。本来以为我爹早就不在了,等他突然出现的时候,觉得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后来,”青果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后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他当然是不缺我这一个姑娘的,如今还能记得找我,好像就已经很高兴了。心里还有些失落,若是我娘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或者”
青果儿失笑,没有接着说下去,“总之,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一个是我二哥,一个是我爹。或者在上京,还有更多的亲人,但是,我们离得太远,差距太大,注定是不能团聚的。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的珍惜,也算是为我娘珍惜。这么多年了,说不上是恨还是爱,我也早过了无知冲动的年纪了,也没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了,要担心的东西多了,就多了许多的顾忌。比如您,比如爹娘,比如成礼等等。其实,我倒是更加惦记家里的儿子呢。要是早早的回去就好了,成礼还这么小,从来没有跟我们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呢。”
青果儿丢了项链,又看中了一块花布,“怀仁,你说这个给娘,娘会不会喜欢?这可是西洋的花布。”
“喜欢,当然喜欢。你买什么娘都是欢喜的!”怀仁忍不住的点头,自己媳妇儿就是好,处处都惦记着家里的事情。娶妻娶贤,不管是女大夫还是公主,只要是自己媳妇儿就好。
孙怀仁这么想着,心里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了。也真的安安心心的带着青果儿逛逛街,买买东西,偶尔跟着皇帝出去溜达溜达,也让皇帝老丈人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将将要入冬的时候,皇帝可算是要打道回府了。青果儿的东西堆得跟山似的。也幸亏这回也不走旱路了,走水路,东西倒是要带走了。
等到了历阳,孙怀仁跟青果儿就下了船,至于皇帝跟二皇子就直接北上了。
看着孙家的马车在码头上渐行渐远,二皇子转身看了看一脸落寞的皇帝。”父皇,若是您惦记青果儿,不如让她跟你回上京去吧?”二皇子实在是看不得一直强势的父皇,如此落寞伤心无助的表情。
“算啦!她快活自在就好了。怀仁是个不错的,你也说了,娶她的时候,也算是低娶。这样我也放心了。”皇帝摇摇头。公主公主,表面看着风光而已,吃穿用度好了些,但是可没她这样的自在。她这样快活,就让她这么去吧,没什么不好的,也算是看在媚儿的份上。
二皇子看着皇帝忽悲忽喜,百转心肠。舔了舔嘴唇,唉,还真别说,别说是父皇舍不得了,自己都开始惦记青果儿做的汤汤水水了。自小没有尝过母妃的手艺;心兰又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马上功夫也好,但是这个厨艺就有些不堪入目了,偶尔做个菜,都跟毒药似的。
以后再想要吃到青果儿做的汤,恐怕就要等着怀仁去了上京的时候了。这时候的青果儿完全没有想到,皇帝百年之后,二皇子登基之后,怀仁就一直任京官儿的理由居然是为了满足二哥的口腹之欲。
“爹,娘跟成礼呢?”刚到大门口,马车还没停稳,青果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来。怀仁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孙朗面色尴尬的笑笑,“他们在后院儿等着你们呢,一会儿就见到了啊!不着急,可要稳重些,小心摔着了。”
原来成礼自从爹娘走了之后,沉默了半天就好吃好喝、没心没肺的玩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孙朗跟柳月娘还高兴。说这孩子好养活,跟爷爷奶奶亲呢。没想到青果儿跟怀仁要家来的时候,成礼一听说就不睬人了。只自顾自的玩儿,也不肯去前面接爹娘。
于是,孙朗在前门等着,柳月娘在后院哄着成礼。孙朗看着青果儿满心欢喜的蹦下车来,一时也不好灭了她的兴头,只能哄骗着,“这不是今儿个降温了么,我看着外面冷,怕成礼着凉了,就让他在屋子待着。”
“那是,孩子不能冻着了。”青果儿点点头,就往里面跑。
孙怀仁看着下人们搬行李,就被孙朗往屋子里扯,“你赶紧进屋兜着点儿,你儿子那架势像是生气了呢。你去看看,快去看看吧。青果儿怕是要伤心。”孙朗紧张的要死,如今青果儿这么兴冲冲的进去,成礼闹着小别扭,怕是不好。
“啊,成礼闹别扭了?怎么了?”
“你们走的时候不就伤心了一场么,这孩子,惦记着呢。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昨晚上一听说你们要回来了,今天早上就开始闹别扭了。”孙朗摇头,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跟着谁的脾气。这么小小的年纪,还学会秋后算账了呢。
孙怀仁立马往正院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成礼也不要青果儿抱了,带回来的礼物也撒了一地,哭的乌泱乌泱的,“呜呜——哩(你)不要我的,我也不要哩(你)了。是哩(你)们先不要我的,我也不要哩(你)们了!呜呜——”
成礼哭的那个伤心,青果儿跟柳月娘都跟着落泪了。
“谁说是丁点儿小的孩子不记事儿啊,这孩子心里都惦记着呢。以后什么事儿,好好的跟他说。”柳月娘的泪落的哗哗的,帕子都湿了。都说隔代的疼孩子,可不是,当初怀仁跟贞娴,都没让月娘这么心疼过。孙子一哭,心都疼了,只觉得眼睛发酸。
青果儿本来就惦记着成礼呢,没想到一回来,这孩子还在发脾气。这孩子还以为是被爹娘抛弃了呢,更是重重的撞在了青果儿的心坎上。青果儿自小没爹没娘,虽说有祖父祖母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总归心里比一般的人脆弱了几分。假装的不在乎,也是伪装的坚强。
如今,也是当了娘的人了,才渐渐的走了出来。
如今,让成礼经受了这样的惊吓,着实是个意外。
这样的意外,青果儿不愿意发生的。
“娘错了,娘错了!娘以后去哪儿都带着我们成礼。成礼这么乖,爹娘怎么舍得丢下成礼呢?”青果儿把成礼搂在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成礼更是扯着嗓子嚎,好像这么多天的担心委屈要一样子喊出来一样。”呜呜——那哩(你)们,哩(你)们以后,不能,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呜呜——以后再这样,我再也不要哩(你)们了——”
怀仁默默的退出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眨了眨眼睛,这个熊孩子,就知道招人眼泪。
看着屋里面渐渐的哭声笑了,怀仁才放心的往前面去了。哪里还有一堆的礼物跟行李等着收拾呢,别说青果儿是个勤俭持家的,真的逛街了,买的东西可不比别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