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乔子骞看了一眼魏青宁,不确定刚刚魏青宁是不是在跟自己讲话,“你刚刚说什么?”
“呵,没什么。”魏青宁转开脸,目光落在那起起伏伏的音阶上。
收音机里的声音正在慢慢小去,直到完全没有,女主持低低的声音才流泻而出。
“谁辜负过自己,说不上可惜。确实,能够辜负自己的人,那一定不是这一生能够相携白头的那一个。一曲陈奕迅的《从何说起》,送给所有的听众朋友……”
“去酒吧好吗?”魏青宁强自按下心里的洪荒,浅笑着跟乔子骞说。
“不行!”乔子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断然拒绝了,那语气根本不容商量。
“求你了乔子骞。我不想回家去一个人。”
乔子骞明知不能在这个时候送她去买醉,可是当他看见她眼底那一片暗藏的哀伤,张了张嘴还是把拒绝的话给吞了回去,沉沉地应了她。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想好了目的地才提了车速。
她需要的,是一个不太吵闹,却又不能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不孤单,可以暂时地逃避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事情。
下车的时候,魏青宁看着楼顶那个店名嗤笑了一声。
情殇。多么符合她现下的状态啊!
“纵容一个女人来买醉,我真不是一个好男人。不过魏青宁,你不怕,我趁机占你便宜吗?”
“占过了的,忘记了?”魏青宁自嘲地笑笑,再一次看一眼那个亮着红光的招牌,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吧。
乔子骞皱着眉头,墨色的眼眸里愠色闪烁。他站在酒吧门口看了好几圈,才在不算多的人群中看见了落寞地坐在吧台上的魏青宁。
“我这样的女人,其实不值得你对我好。”魏青宁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酒杯,骨节森森泛白,红肿不消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酒杯里黄色的液体,“乔子骞,你的身家,值得更好的女人,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
“魏青宁!”乔子骞劈手从魏青宁手里夺过了杯子推开老远,眼底一片猩红地瞪着魏青宁,两手扣住她的一双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乔子骞在你眼里就那么肤浅?这TM跟你是不是chu nv有半毛钱关系吗?”
魏青宁被乔子骞眼里的火光惊到,心头一滞,立马就别开了眼睛,底气不足地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这都是出于我的心。”乔子骞松开了她的手,招手要了一杯酒,仰头一干而尽,才看着魏青宁说,“你到现在,心里也依旧不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
魏青宁眉心一皱,苦笑,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攥在手心里很久也不喝。沉默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乔子骞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乔子骞,我被人抛弃过。那个人,即便那个时候我们还小,我也很坚定地想要跟他过一生,所以我、毫无保留地爱他。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离我而去,甚至如今,视我如蛇蝎,唯恐避我不及……”
这一段情伤,除却家人,除却虞纾茵,这是魏青宁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别人提起。从相识到相爱,再到彻底地分离,十二年的时光如流云一般任谁也抵挡不了它流逝的脚步。
当年的青春年少,如今回头去看,是怎么样一片黯然?
魏青宁捂着嘴,强忍着哭意,淡淡一笑,而后,猛地灌下一杯酒去。只是那酒却堵在了心口,闷得她发慌。她趴在吧台上,任眼泪一点一滴流出。
乔子骞叹息着下了高脚椅,站在魏青宁的身侧,把她搂进了怀里。
“阿宁,那都过去了。”
他淡淡地启口,目光悠远,恍惚地回到了从前。
夜里突然下了雨,雨滴密密匝匝地打在玻璃上,啪啪啪啪的,声音很大很吵。
魏青宁辗转反侧,胸口发闷,脑海里不断地闪过乔唯薇的面容。她知道,今夜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然入眠的。
她又翻了个身,一眼就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胸口顿时更加闷得难受。
过了几秒,她还是咬咬牙拿过手机开了机。
手机安安静静的,亮光维持了十几秒钟就暗淡了下去――没有来电提醒没有来自谁谁谁的短信。
她的心里,隐隐地浮起失落感。手里的手机被她越握越紧,心里的躁动如火苗一般越燃越烈。
他哪怕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魏青宁觉得好笑,那么大个女儿,少说也有四五岁的样子了,他怎么就可以把她当作不存在的人一般?
自己呢,居然也就那么冒冒失失地就和他在一起了。更可恨的是,同床共枕这样的事居然都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
想到这,她不禁觉得浑身发冷,栗子起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接一次地让她心寒。
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人后妈的――她愣住,后妈?似乎真是自己想太多了点,可能人家就从来没有预备跟她走多远。
她笑,眼里涩涩的。乔子骞。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脑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假期结束,魏青宁也没有等来只言片语的解释。她心知要他堂堂小乔先生一句解释,除非是认定了的,但她是什么?他可是亲口说过的,并不是非她不可的。
如此,魏青宁也就没有任何立场去追究。
上班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苏珂。苏珂一双眼直盯着她看,就好像一夜之间她变了个样似的。
“青宁你没事吧,怎么精神这么差,脸色也这么难看。”
魏青宁想起连日来那些梦境,失声笑了,“没事,就是最近梦多睡眠质量太差了。”
“都梦见什么了?”
“做了人家后妈呢。”
她没有说谎,她的梦里确实一直有个人用厌恶的语气喊她后妈,一声冷过一声,冷到她从梦中乍然清醒过来。
苏珂笑,挽着魏青宁的胳膊往办公楼走,边走边说:“谁这么缺心眼娶你当后妈,岂不是给白雪公主找了个毒母后么?”
魏青宁笑,可不就是嘛!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告诉苏珂,“要不是发现得早,否则真该做后妈了。”
苏珂脸一僵,不再说话。
魏青宁一天地脸色都不好,苏珂也就没有去打扰她。
下班之后,魏青宁抱着一盆奄奄一息的白掌走出办公楼。一路上她都聚精会神地在想,到底能不能把这土培的移到水里去――她更喜欢水培,玻璃盆里清清楚楚能看见植物的根,再买几条金鱼,实在好看。可她又怕这原就命不久矣的白掌移到水里只会死得更快些。
她怀抱着那米白瓷的花盆,一路走往校门口走。直径20多公分花盆又加土,实在有些重。她抱着吃力,心想,一会出了禁行段还是得打的,这个点儿抱着盆 花去挤公交实在太不明智。
“阿宁。”
嘶哑的嗓音想起,魏青宁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停了脚步,抱紧了花盆。
十几米外,定定地站着个人――黝黑的皮肤,一颗光溜溜的头,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一双眼睛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惊讶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走向自己,隔着她怀里的花盆,拥她入怀。
“阿宁,真是好久不见了对不对?”
魏青宁仍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放开她,动作利落地从她手里拿走了花盆还有她肩上的包,拉起她的手就走。
“哎,等等!”她挣脱开瘦瘦长长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你是……”
“好你个魏青宁!”他抬手敲她的脑袋,虎着脸说,“你可别问出一句你是谁来!我打你信不信?”
魏青宁扑哧笑了,拉下他扬起的手娇嗔一句:“师兄你干嘛老打我?我们宿舍的周亚西说魏青宁原来挺聪明一个姑娘,就是被陈翊杨打傻了的。”
陈翊杨哈哈大笑,又要敲她,被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她眉头皱得老高,看着他的眼里却全是笑容,“喂!你是准备把这四年的全部给补回去还是怎么样啊?太过分了!”
“可不是嘛!当初谁说要去西 藏支教的,结果临走又变卦了,你说说,我一个人在那边捱了四年,是不是你得赔给我呢?”陈翊杨睨她一眼,自己朝前走,自说自话,“回来了第一个就来见你,结果摆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魏青宁啊你真让人心寒,心寒啊心寒啊,我这心可真是拔凉拔凉的。”
魏青宁笑嫣嫣地跟在陈翊杨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后背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她的师兄,即使分别四年,即使容貌变化很大,可他待她那份心,那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哎,师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次你给我寄照片不是说还要再过一年吗?”她追上去,小小的个子站在高大的他身边,脸上是这阵子少有的笑容。
“听说你要结婚了?”
魏青宁一愣,想起之前乔子骞在办公室里故意说结婚的事才顿悟,她扁扁嘴,“消息是坐飞机去西 藏的吗?这种事情你都知道。”
“到底是不是真的?”陈翊杨停下来,转身与她面对面,认真地看着她。
“当然是假的。”魏青宁翻白眼,“结婚?连男朋友都大概不算了的人,跟谁结呢?”
“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男朋友都不算?”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魏青宁看了一眼眉头皱皱的陈翊杨,往另外一边看去。
乔子骞冷着脸,一步步朝她走来,“魏青宁你倒是说说清楚,什么叫做连男朋友都不算了?”
魏青宁看着脸色阴沉的乔子骞,实在不明白他的生气又是从何而来。明明,不诚实的是他,不解释不联系的是他,凭什么他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
她心冷,“我不想跟你讲话不想看见你。”
“你说什么?”乔子骞抓了魏青宁的胳膊,紧紧的不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魏青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我跟你没有任何话可以讲,请你放开我。”她扭头,心知即便是她这样说,乔子骞也是不会轻易退让的。她委屈地看着陈翊杨,“师兄你先走吧,我改天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