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位置偏于城西,允故之的新宅却在城东的最深处。两地相隔甚远马车行了快一个半时辰方才到达。锦瑟与牧野二人早早便在新居大门处等着了,此刻见皎月驾着马车缓缓而来两人皆是面露喜色。皎月将马车停稳后才掀开帘子冲车里的允故之道:“主子,我们到了。”
允故之低低应了一声,从马车中伸出苍白的手搭在皎月的手上,皎月小心的将允故之扶下马车,锦瑟和牧野早已经迎了上来。
“主子。”锦瑟和牧野恭敬道
允故之颔首示意后,抬首将目光放在新宅的牌匾上‘允居’二字醒目异常。
允故之驻足片刻后锦瑟才小声道:“主子,进门吧。”
允故之闻言收回目光点头后抬步朝允居内走去。进门后允故之扫视一圈果如皎月所言一般,环境幽静,精致雅人,标准的两进两出宅院。一进正厅花园,二进内院卧房。内院的最东面没有院墙,只加高了河堤上面铺上了一层花岗石。两边栽种着挡风的垂柳树,中间是一方四角亭,坐在亭内一眼便能看到洛河水。
允故之见后便喜欢上了此处,径直走入四方亭内在靠着洛河的那一方坐下,锦瑟见之忙转身去厨房为允故之泡热茶,顺便也不忘吩咐喜娘做两个允故之爱吃的茶点。皎月进门后便带着人去安放从将军府带来的行李了,遂一时间允故之身边便只剩下牧野立于一旁。
允故之看着洛河水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片刻后沙哑出声道:“你去楼里一趟,吩咐锦岳去查查楚浩扬这两年来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牧野闻言抱拳道:“是。”言罢正欲退下。允故之便又道:“等等,嘱咐锦岳着重查一查他的性格喜好以及行事风格。”
牧野点头道:“是”
牧野走后允故之撑头望着河面陷入沉思。宁王楚浩扬,哥哥曾说过此人温文儒雅,待人真诚。且胸有丘壑是楚国皇室难有的畅快人,然这几****见到的楚浩扬与哥哥所说却完全不同,她见到的楚浩扬虽看似温和平淡与世无争,却怎么也藏不住那眼眸深处的贪婪之意。
而哥哥却又绝对不会骗她。哥哥既然夸赞楚浩扬,便说明哥哥当初看到的楚浩扬必如他夸赞的那般。既然如今她见到的楚浩扬和哥哥所说的有极大的差别,那么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楚浩扬心机深沉从前一直都在伪装,如今却又不知因何而卸下了伪装;二是这楚浩扬之所以如现在这般,其实是因着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变成如今这样。
然这一切现如今不过都是允故之的猜想罢了,只有等到锦岳查明才能知晓事实。
如此想着允故之便斜靠着亭柱打起盹来,昨晚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梦中自己被烈火包围;爹爹娘亲死于一群黑衣人的刀下;哥哥浑身是血的被吊挂在墙壁之上;奶娘和小寨凄厉的叫喊声充斥耳边;还有那些秦家家奴绝望的求救声;全都狠狠的折磨着允故之。
此时微风拂面于允故之而言正好眠,河风似如调皮的孩童带动飞允故之衣袍,让她恍如落入凡尘的仙人一般神秘而美好。这般景象使得端茶而来的锦瑟霎时迷了眼。锦瑟小心的将手中茶具放在石桌上,正欲转身回屋里拿件披风来。
允故之却已经睁开眼看向她,沙哑道:“倒杯茶给我罢。”允故之浅眠,所以即便是睡着了无论多么细微的声音她也能听到。何况因为昨夜的噩梦使得她压根不敢睡得太深,所以锦瑟一来她便醒了。
锦瑟闻言忙倒上一杯茶递给允故之,尔后才柔声道:“此处风大,主子若是困倦了,就回屋小憩一会儿罢。”
允故之接过茶抿上一口后苦笑道:“睡得太深就会看到不想看到的。”
锦瑟闻言担忧道:“主子不要多想,便不会了。”锦瑟以为允故之说的是昨日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她也是刚刚才从皎月口中得知主子与谢小将军有些不愉快了。所以只得如此劝慰。
允故之看着茶盏中的茶水喃喃道:“你不懂。”尔后目光移开将茶盏递给锦瑟。
锦瑟将茶盏放在桌上道:“锦瑟是不知主子心中所想,锦瑟只知道养病须得有个好心情才是。”
允故之闻言不禁有些好笑,沙哑问道:“你怎知我没有好心情?”
锦瑟闻之不禁有些小得意,微微抬起下巴道:“锦瑟就是知道。”
允故之见之扯开嘴角笑了笑,脑中突然闪过赵枭那张常露出似笑非笑表情的脸,允故之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赵枭那捉摸不透的性子允故之心中便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略略思量后便对锦瑟嘱咐道:“你且记得知会皎月一声,切勿将我是女儿身的消息透露了。”
允故之是女儿身的事,在这个世上如今知道的除了她师傅,便只有一直伺候她的锦瑟和皎月二人知晓了。许多事情以男子的身份做总会比用女子的身份做要方便许多。何况,当初虽说鲜少有人知晓她,却也保不齐还是会遇到见过她的人。如今她一身男子装束,面容也做了些改变,身形也已经张开来。这般模样即便遇到故人也只会让人觉得熟悉,却一定不会联想到当初的秦楚歌。便是这样她仍是不能掉以轻心。
锦瑟虽然到现在都不曾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隐瞒自己是女子的事实,却还是慎重点头道:“主子放心吧,锦瑟与皎月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允故之见锦瑟如此甚是满意,沙哑道:“很多事情你们现在不知,不代表以后不知。我知你心思玲珑一向比皎月看得明白。来这金陵几日想来你也明了,以后我们将不得如以往一般清闲了。所以很多事情须得防患于未然,你可懂?”
锦瑟闻言啪的一声半跪在地上,严肃恭敬道:“锦瑟一生都会跟随主子左右!”
允故之见之无奈道:“你这是做何?快起来。”
锦瑟闻言慢慢站起身来,低低道:“锦瑟早就看出主子这次来金陵是为了做大事。锦瑟愚笨,虽不知主子到底要做何事,却也笃定此事定然牵连甚广。主子放心,锦瑟今后万事必定都会谨慎为之!也会好好管教皎月!”
允故之闻之挑了挑眉,眸中带着毫不隐藏的赞扬之意,勾唇问道:“哦~你倒说说,你是从哪里看出主子我来金陵是为了做大事的?”
锦瑟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道:“我们来金陵本可以住楼里但是主子却只字未提,也没有与谢小将军说起过,更是不曾去过一次。所以锦瑟认为主子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和楼里的关联。而且以往主子最是不喜欢凑热闹,但那日状元节主子明明身体不适却还非去不可。在那之后主子便结识了好些身份尊贵之人,还有那赵国六皇子殿下……”
皎月还未说完允故之便笑着打断道:“呵呵,原来我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呀。”
锦瑟闻之不赞同道:“锦瑟了解主子,所以才会看得明白。”
允故之颇为赞同般点头沙哑道:“这话说得没错。”
锦瑟闻言展颜一笑显然十分开心。
与锦瑟聊了一会儿后,允故之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回房。
傍晚时分允居来了第一位客人,这倒让允故之有些意外。
“见过三公主殿下。”允故之拱手一礼道
“允公子不必多礼。”楚心摆手笑道
允故之闻言站直身子看向楚心沙哑道:“不知三公主殿下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楚心看向身后婢女手中捧着的礼物笑道:“本宫今日路过将军府,听谢小将军言允公子今日乔迁,故特来贺喜的。”话虽如此,事实却是今日她是特意前往将军府寻允故之的,只是不巧她到了将军府却得知允故之已经搬走了。遂她便问了谢钰允故之新居的位置,特意买了份礼物赶来。
允故之闻言忙沙哑道:“故之多谢三公主殿下的好意。只是故之来金陵只为养病,此处也只是暂居之地,实在算不得乔迁。故而这礼物故之是万不能收的。三公主殿下的好意故之心领了。”言罢微微拱手表示谢意。
楚心见之故作不满道:“楚心有心与公子结交,莫不是公子觉得楚心是女子所以不愿与楚心做朋友?所以也不愿收楚心的礼物?”一下子从本宫变成了楚心,从允公子变成了公子。语气可谓熟敛。
允故之听之苦笑道:“哪里,能与三公主殿下交识故之只会心生感激,又怎会不愿?”允故心中之疑惑,她着实不明白楚心来此的目的。
楚心闻言立马面露笑容,娇声道:“既然如此,那这礼物公子便不要推辞,何况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什。”说罢亲自从婢女手中拿过礼物递给允故之。
允故之见之双手接过礼物沙哑道:“那故之就只好言谢了。”说罢将礼物放于皎月手中后,又朝楚心拱手一礼。
楚心心中欢喜,不由红唇轻撅着娇嗔道:“总是公主来公主去的好不生疏,不如公子与楚心互唤名讳如何?”
允故之闻之忙道不敢。楚心话一出口便也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虽被拒绝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满不在乎故作轻巧道:“既如此,公子也该请楚心吃杯茶才是吧。”
允故之闻言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歉然道:“三公主殿下,里面坐。”尔后又对一旁的锦瑟吩咐道:“锦瑟,去煮一壶茶来。”
锦瑟闻言欠身道:“是”言罢便退了出去。
楚心落座后看了眼走出去的锦瑟,笑道:“公子的婢女倒是伶俐。”
允故之闻言看了眼门口沙哑道:“公主说笑了。”
楚心见允故之面色淡然遂也不再提及锦瑟,想到今日来的目的便开口道:“过几日宫中会举办百花宴,昼时楚心也给公子下帖如何?”
允故之闻言婉言拒绝道:“皇宫重地,故之一介布衣怎好前去,公主切莫如此。”
楚心闻之嘟嘴故作不开心道:“公子莫不是不拿楚心当朋友?难道楚心邀朋友参见百花宴还要看身份吗?”楚心这话说得巧。言下之意便是你刚刚接受了我的礼物便是答应与我做朋友,如今我邀请朋友参加宴会难道都不行吗?
允故之闻言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向楚心,沙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三公主殿下了。”允故之自然不是真心想拒绝楚心的邀约,遂装了装样子便妥协了。
楚心见允故之答应了,心下高兴得不成样子。忙道:“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就这般定了。明日楚心便让茹儿将帖子送来。今日天色已晚,楚心就先回宫了。”说罢便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楚心心下开心不已,心道目的已经达成,她得早些回去准备准备,百花宴那日需要的衣服首饰她都还未准备好呢!
允故之见状也随之起身,沙哑道:“故之送三公主殿下出去。”
楚心闻之欢喜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允故之摇头沙哑道:“三公主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