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在艮岳烟云岫一侧的黄罗伞下,徽宗又在专心致志地作起画来。
大概因为昨天晚上下了一阵子夜雨的缘故,今天的烟云岫又喷出那丝丝缕缕的云雾来。徽宗看着眼前山清水秀、古木参天、云蒸霞蔚的美景,自然心里分外地高兴,所以也就兴致勃勃地作起画来。
梁思成和几个小太监当然寸步不离地在一边侍候着、服务着、观赏着、恭维着。
可徽宗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画着画着,烟云岫又突然间不冒烟了。徽宗烦躁地一甩画笔,连连叹气道:“看看,看看,这烟云岫又不冒烟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仿佛是谁故意给朕作对似的!“
梁思成一看徽宗又焦躁起来,连忙好言劝慰道:“这也不是谁故意地给官家作对,主要是昨晚的夜雨下得太小了,以致现在太阳一高,就没有潮气了,所以烟云岫也就不能冒烟了哇!嗯嗯,这完全是自然现象,官家切勿胡乱猜想啊!”
可尽管梁思成煞费苦心地劝说了一阵子,徽宗还是气呼呼地说:“你看,那个能跃峰洒水的丁信也被那天的激战墨香阁给吓跑了!这、这可怎么办哪?烦死人了啊!”
“皇上勿忧,贫道自有办法——”随着一声长呼,鸳鸯脸道士林灵素来到徽宗面前。
“啊,是林道长!”徽宗毕恭毕敬地向林灵素点头致意。
林灵素轻甩一下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无量天尊!皇上切莫为烟云岫不喷云吐雾而忧心忡忡、徒生烦恼哇!贫道的炼丹炉如若即日生火炼丹,一可炼出金丹,供皇上享用而长生不老;二可利用炼丹的烟雾,使整个艮岳烟云弥漫、一片氤氲、恍若仙境呀!”
徽宗闻言大喜过望,蓦地一拍林灵素的肩膀:“道长唻,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呀?”
林灵素故作谦卑地说:“贫道观皇上迷恋书画,情深意笃,故而不敢擅自惊扰哇!”
徽宗笑道:“呃,书画只不过是朕的闲情逸致、一时雅兴而已,而这寻仙问道、长生不老,才是朕要孜孜追寻的人生之最高境界呀!”
林灵素又装模作样地甩了一下拂尘:“无量天尊!如此说来,皇上愿意了却尘缘,皈依道门,随贫道炼丹去了?”
“愿意愿意!您不知道,俺一直对这仙呀道呀的崇拜之至呀!走,咱们说干就干,快去你的炼丹亭,咱们现在就开炉炼丹!”性情轻佻的徽宗真的有些急不可耐了。
可林灵素却并不急躁,而是妙语连珠、意味深长地说道:“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草草率率难入正果!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乃千军敬仰、万民拥戴的天子形象,入道更应正规、虔诚为好!俗话说,心诚则灵嘛!”
徽宗眨巴了几下眼皮:“这么说,朕入道还要举行一个像模像样的仪式为好?”
“然也!”林灵素有模有样地挥了一下拂尘。
徽宗爽爽快快地说:“这好办!道长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梁公公,让他尽快去国库取银子,一切操置停当,咱们选择一个吉日良辰,正经八百地举行个仪式,然后点火开炉!”
梁思成急忙一副躬身请教的模样,讨好地说:“道长,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
于是,林灵素与梁思成详细地交待起来。
这时,在汴河小旅馆里,几个人收拾停当,正在准备出门。
花想容说:“咱们这一阵子都光在艮岳和相国寺演出呢,也没顾得上去李大人府上操练义勇队,今天就不去相国寺出演了,咱们去李大人府上吧?”
“对,是应该兼顾兼顾了!”丁信点着头说。
吴大戈闻言来了精神:“对,李大人家的泸州老窖就是好喝,今天得喝上一坛!”
“嗨,好狗记得千年屎!你就一个吃心、喝心!”小云不失时机地取笑着丈夫。
“嘿嘿,还是俺的媳妇了解我!”吴大戈习惯性地挠着头皮,自我解嘲地说。
然而,正在大家准备出门之际,汴河小旅馆门外的李纲大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大的官居然亲自过来,大家都有些迷惑不解了。
花想容慌忙诧异地问:“啊,李大人,俺们正准备去您那里呢,您怎么亲自来了呀?”
李纲说:“我来是想告诉大家,皇上又回心转意了!”
吴大戈瞪着牛眼愤愤地说:“他回心转意也不敢偎他了!好家伙,那天在墨香阁,正说着招驸马呢,可经朱勔那厮一挑拨,立马就翻脸不认人,马上就喊武士捉拿!”
“李大人还是坐下慢慢地说吧?”丁信礼貌地招呼着李纲。
李纲坐下说:“皇上本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人,那天一经朱勔那厮煽动,也就胡乱地发号施令了!幸好,没有伤着你们!”
“嗨,等伤着就晚了!那么多的大内高手,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似的,要不是俺们几个齐心合力地奋勇拼杀,非得吃大亏不可!”吴大戈依旧忿忿不平地说。
李纲说:“那天你们走后,朱勔那厮又诋毁月姑,说她入宫动机不纯,是要伺机劫取烟云岫!还好,月姑和我都据理力争,总算说服了皇上!”
丁信皱了皱眉头,问道:“李大人,那、那如果皇上再招我去给他登峰洒水而让烟云岫喷云吐雾,我是否去呢?”
李纲耐心地说:“既然皇上解除了对你们的戒心,还是去去为好!因为你们都身怀绝技,若能‘英雄有用武之地’,报效国家,不正是人生之追求吗?况且,月姑还在那里,你们只有多去,才有接触的机会呀!”
小云说:“李大人,皇上既然回心转意了,他怎么就不能放我姑娘回来呢?”
李纲说:“这个,还得慢慢来!那天你姑娘和我也都请求皇上了,可他们没有答应。一是皇上很想让月姑陪他练写书法,二是玉福公主与你姑娘相处得很好、很铁,很情投意合的,总说离不开她!不过,今后机会肯定会有的,听说皇上又迷恋起炼丹了!如果他真的不练书法了,那月姑就可能回来了!”
吴大戈气呼呼地说:“嗨,这个皇上怎么这么爱转轴子!一忽儿练书,一忽儿炼丹的!”
李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唉,谁让他是皇帝呢!一言九鼎呗,随心所欲呗!唉,咱们作臣子的只有劝谏的份儿,他听不听还在两可之间呢!唉,不说他了,咱们还是抓紧操练义勇队吧?”
丁信说:“我们也正在说着要去操练呢,那咱们就快去吧!”
于是,大家急急地奔李府而去。
让我们把目光转移到艮岳的炼丹亭。
古朴典雅、飞檐翘角的炼丹亭坐落在艮岳半山腰的一片开阔平坦处,上有峰峦叠嶂、古松参天,下有深壑山涧、流水潺潺,果然风光旖旎,环境优雅。
炼丹亭的一侧,一座高高的炼丹炉兀立在那里。几个小道士忙不迭地往炼丹炉边搬弄着柴禾。
六柱支撑的炼丹亭里,供奉着仙风道骨、神态安详的太上老君的塑像。
头戴道帽、身穿道袍、美髯飘飘的徽宗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无限虔诚地给太上老君敬香,口中念念有词:“老君爷在上,请收下大宋天子赵佶为徒吧?小徒赵佶虽身为皇帝,但尊道之心、入道之念久矣!老君爷收了俺这个徒弟,佶一定兴建庙宇,与您注塑金身!况且从今以后,佶定当了却尘缘,遁入空门;清心寡欲,修身养性;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只求炼得仙丹,长生不老!”
站在一边的林灵素装模作样地摆了一下拂尘,高呼:“礼毕!点火开炉——”
林灵素的话音刚落,一阵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起来。
一名小道士慌忙将火把递于徽宗。
徽宗郑重其事地接过火把,点燃了炼丹炉下的柴木。
炉火熊熊,烟雾蒸腾。我们的风流皇帝宋徽宗便在这里心无旁骛地炼起丹来。
再说丁信他们跟随着李纲,大家说说笑笑地很快就来到李府的后花园里。几个人也没有来得及喝茶、歇息,便抓紧时间地操练起义勇队来。
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高亢响亮的喊声,朝气蓬勃的精神状态,分外地振奋人心。
李纲站在一边的高台上眉开眼笑地观看了一阵子,欣慰溢于言表,高呼道:“丁大侠,大家在毒日头下操练,太劳累了!太辛苦了啊!要注意劳逸结合,快休息休息吧?”
满面春风的丁信大呼道:“停会儿再休息吧,现在正来劲儿呢!”
吴大戈亦大呼:“出透了汗吃饭才香哪!李大人,俺今天得吃你五碗米饭!”
“哈哈,保证米饭尽你吴大侠吃个够啊!”李纲亦笑呵呵地说。
这时,忽然一家丁急急火火地跑过来,向李纲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快马来报,燕山一带发现金人部队向我大宋境地进发了啊!”
李纲闻言颇惊:“啊,这些嗜血成性的金寇,真是说来犯就来犯了哇!”
“哎呀,那金狗要来,俺就有用武之地了!”吴大戈兴奋不迭地说。
李纲又呼叫:“丁大侠,你们在这里操练吧,老夫有要事须速速进宫禀告皇上啊!”
丁信亦大呼:“大人尽管放心地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李纲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