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宋人居住的地窨子外,等得不耐烦的金将大声催促起来:“哎哟,你们宋人怎么这么磨蹭?又不是生离死别,比赛完就回来了,有什么黏糊的啊!”
在金将的一声声牢骚中,钦宗终于带领着丁信他们走出了地窨子。
女扮男装的月姑显得分外地英姿飒爽、青春勃发。
那耀武扬威的金将朝着钦宗他们一挥手,厉声说道:“你们六位宋人听着,这么多的骑兵,你们想坐谁的马都行,随便!”
钦宗转了一下眼珠,央求道:“将军,你看这样好吗,你们腾出三匹马来,我们的人两人骑一匹?”
金将瞪着不相信的眼神打量钦宗片刻,大声喝道:“啊哈,好你个重昏侯,又在耍什么鬼花招儿?莫非你小子想中途逃之夭夭?”
“不不不,我们绝对不跑!”钦宗耐心地解释说:“你看,这里山高林密的,我们想跑也跑不出去呀!再说了,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也从来没有逃跑过哇!”
丁信说:“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们的这三骑可以走在你们中间!”
“好吧!”金将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金兵们有的双人一骑,腾出三匹马来。
丁信、月姑合乘一骑,钦宗他们亦合乘二骑。
他们向眼含热泪送行的众位皇子、帝姬、嫔妃们频频挥手告别。
宋人们瞩望着这一队人马渐渐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上京会宁的马球赛场周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这些看球的人有会宁城里的商家、市民,有闻讯赶来一饱眼福的附近山民,有周围屯田垦荒的驻守金兵,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观看着这场跨国马球大赛。
高高的看台上,健壮肥硕的金主完颜晟在朱勔、粘木喝、斡离补等一帮文武大臣的陪同下,也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场颇具看点的击鞠比赛。
尖嘴猴腮的朱勔翻着滴溜溜乱转的小眼儿看了一眼金主,便一脸媚笑地朝着金主溜须拍马、曲意献媚道:“嘿嘿,上次在燕京的马球比赛,一分之差让大宋占了上风,这次吾主技高一筹,就让他们二鬼打架,咱们高高在上地坐着欣赏,反正他们‘人头打出狗脑子’来,也崩不到咱们身上血了!”
金主说:“嘿嘿,朱爱卿谦虚了不是!其实这个‘坐山观虎斗’的馊主意就是你给寡人出的嘛,干吗非得把这一桩功劳算到朕的头上了呀!”
朱勔一看金主就这么直来直去地戳穿了自己曲意逢迎的伎俩,便只有不自然地“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表忠心道:“嗯嗯,其实小臣的那点儿鬼谷点子,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金主您才是雄才大略、城府在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哇!”
一听朱勔这么肉麻地争宠巴结,满脸横肉的粘木喝不满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喝斥道:“朱参军,你别穷嘟囔了,看球吧!”
朱勔翻着眼皮撅着嘴地看了一眼面如重枣的粘木喝,只有咽了口唾沫,敢怒不敢言地吃着哑巴亏。
台下,一场激烈的马球角逐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飞驰的骏马,洒脱的动作,狂笑的人群,喧闹的氛围。
双方的球技不分伯仲,势均力敌,各显神威。按说,耶律延禧的大辽马球队原先的确很不咋地,简直不堪一击,根本与大宋的马球队无法抗衡;可近两年,由于大宋的马球队远在杳无人烟的五国城,基本上没有进行过训练,其竞技水平显然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而这两年仍然训练在燕京的大辽马球队,由于经常性地继续进行着训练,而且还隔三差五地与大金马球队进行着比赛,所以其能力和水平就在不知不觉间与日俱增了。眼下,大宋和大辽两个水平不相上下的马球队在顽强拼搏、奋力角逐着,一些精彩的动作不时博得观看群众的叫好、鼓掌和喝彩。
坐在高台上的金主也在为击鞠的精彩瞬间而拍手叫好。
丁信敏捷反映、巧妙处理了一个险球,赢得观众连连喝彩。
女扮男装的月姑发现一个球迅疾而来,情急之下,一个空中拦截,将身子蓦地一转,反手用鞠杖“腾”地将球击回,力挽狂澜地救了一球。
月姑的精彩球技博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
台上的金主亦对月姑的这神奇的一球而佩服得五体投地,晃动着大拇指仰天大笑道:“哈哈,这个后生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球也打得漂亮哇!”
金主的夸赞引起朱勔的注意,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惊叫道:“哎呀,这、这个后生的身影怎么如此地熟稔哇!呃,不对,她莫不是女扮男装的石月姑吗?”
朱勔的一惊一乍把金主和粘木喝、斡离补等大臣都给弄得惊诧不已了!
金主惊怵且气愤地嚷:“朕亲眼看着那石月姑死了,怎么还会来打球呀?你、你不要危言耸听地吓唬朕哇!”
斡离补瞪着恶狠狠的大眼审视着朱勔,愤怒地吼:“你的话当真?”
怒气冲冲的粘木喝亦气呼呼地吼:“快快滚到台下看仔细了,别在这里发呓症吓人!”
于是,为了彻底弄清是不是月姑,这位忠实于金主的走狗立马走下看台,慢慢向马球场边缘走去。
这时,赛场上的钦宗赵桓跃马驰骋,恰与辽国皇帝耶律延禧撞个对面。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鬼使神差,这两个昔日的皇帝、今日的阶下囚在这战马飞驰的赛场上不知怎么就正正巧巧地迎面而来,两匹马眼看就要相撞,那两匹马便各自一声萧萧长嘶,一下子站了起来。
险些摔下马来的钦宗蓦地被吓了个激灵,连忙勒紧了缰绳,总算没有被颠下马来。
惊魂初定的钦宗嗔怪地冲着耶律延禧大吼:“你是怎么搞的?差点儿把俺给撞翻了啊!”
面对钦宗的发火与喝斥,耶律延禧并不生气,而是友好地朝着钦宗眨巴了一下眼睛,悄声说:“现在是逃跑的天赐良机啊,我们别再犹豫了,赶快地逃跑吧?”
钦宗闻言稍稍一惊,立刻严肃地警告耶律延禧说:“我们的人都在五国城住着,我跑了,他们怎么办?再说了,这赛场的周围都是金兵,能跑得了吗?你、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可一意孤行的耶律延禧并不听钦宗的忠告和劝阻,而是态度坚决地咬着牙说:“哼,不管你跑不跑,反正我一定要跑!现在有良马骑着,不跑更待何时呀?”这么说完,果然逐渐地向边缘靠近。
耶律延禧终于瞅准了时机,迅速打马而逃。
此时,来赛场上辨认那后生是不是女扮男装的月姑的朱勔正好来到近前。他发现耶律延禧逃跑,便张开双臂去拦截,大呼道:“啊,你这败国之君耶律延禧莫非想逃跑吗?哎呀,别跑哇!别跑哇——”
可耶律延禧根本不理睬他的阻拦,继续纵马飞奔。狂奔着的耶律延禧的骏马一下子就把朱勔给撞个仰面朝天了!
台上的金主发现耶律延禧逃跑,亦蓦地站起,大呼道:“啊,耶律延禧跑了!别让他逃跑了哇!速速放箭!速速放箭啊!”
一直严阵以待的金兵们听到了金主的命令,立马纷纷放起箭来。霎时间,万箭齐发。那带着尖锐哨音的箭羽若漫天飞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地奔向目标!
同样正处于目标之中的朱勔站起来,绝望地朝着金主大呼:“吾主,别放箭哇,俺朱勔也在这里哪!”
但是,为时已晚!——那呼啸而来的箭镞,霎时间把耶律延禧和朱勔射成了两只血红的刺猬!
雄心勃勃、英武盖世的大辽国君主耶律延禧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而恶贯满盈、叛国投敌的大坏蛋朱勔也算罪有应得地划上了人生的句号!
赛场周围的观众看到这怵目惊心、惨不忍睹的血腥杀戮场面,立马吓得魂不附体地尖叫着,没命地四处逃窜起来。整个赛场顿时秩序大乱了。
粘木喝、斡离补见状,立马向严守在赛场周围的金兵金将大声呼喊:“喂,诸位将士,情况突变,赛场大乱,吾主安全要紧啊!将士们,快快护驾!快快护驾哇!”
赛场周围的金兵听到两位元帅的呼声和命令,立即纷纷策马,从四面狂奔而来。
宽阔的赛场上,立马变得人声噪杂、战马狂奔、呼叫连天、混乱不堪了!
正在奔跑着的钦宗所骑的那匹大马见此突如其来的情境,一下子惊了。那失去了理智、霎时间变得歇斯底里般暴烈的惊马驮着钦宗尥起蹶子狂奔着,一下子把钦宗抖落了下来。
丁信、月姑发现,大呼一声,就飞马往这边狂奔而来,意欲赶快来搭救落马了的钦宗。
然而,一切都晚了!——乱马很快践踏过来,把落马的钦宗赵桓霎时间踩得血肉模糊了!
丁信大声吆喝着很快赶聚而来的诸位皇子:“快,我们的人赶快围成一个圆圈儿,护住皇上哇!”
大家连忙按照丁信的说法,迅速围成了一个圆圈儿,保护住了钦宗不再被乱马践踏。
丁信抚摩着钦宗变了形的尸体,一时间泪如雨下了:“唉,天不佑宋,天不佑宋哇!皇上,你、你这一走,你、你让群龙无首的我们怎么办啊!”
月姑亦蓦地扑了过去,伏屍大哭起来:“桓哥儿,你、你以往的骑技、胆量、心气儿都不是这样的哇!今天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啊?你、你这一走,怎不让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哇!”
几个皇子也都痛哭流涕、嚎啕大哭着:“桓哥儿,皇兄,你怎么就这样撒手人寰了啊?你、你死得屈哇!你、你閃撇下我们,今后怎么生活啊?”
宋人们呼天抢地地大哭着、大恸着。许久,丁信抹了一把泪,抬头看了看太阳,长叹道:“唉,事已至此,咱们这样光哭也于事无补!嗯,天也不早了,这样吧,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到街上顾一辆马车,咱们连夜把皇上的尸体运走吧!”
“行,丁大侠,我们看着,您快快去吧!”众人点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