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唱着唱着，觉得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歌曲的意境当中，仿佛这首歌就是为自己而写，为自己而唱自己就是那只怎么飞也飞不高的小鸟，不但生命脆弱，命运还如此多舛，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会遇到那数也数不清的波折和险恶：风吹能吹折翅膀，雨打能打下枝头，还有那举枪躲在丛林中的众多猎人虎视眈眈想到这里，他的脸颊处不由一片湿润。
“喂，那个卖唱的，过来。”有人在夜宵棚里高声喊道。孟中由仍然在仰望着星空发呆，肖芸走了过来，拉拉他，笑着说：“空心菜，你遇到知音了，在我们那夜宵摊上有位客人叫你呢。”
孟中由莫明其妙地跟着肖芸来到叫他的客人面前，是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她一面打量着孟中由，一边抹着眼泪说：“小伙子，刚才你唱那歌实在太好了，太感人了，比那些歌厅里张牙舞爪嘶心裂肺的强多了。”她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孟中由说：“再唱一首给我听吧。”
孟中由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他犹豫了片刻，看看肖芸，肖芸笑着点了点头，接过钱塞在他的手里说“这是你的劳动报酬。”又想了想，转身从夜宵台板上抓了一把细长的米粉，捋直了绑在一块搓衣板的两端，念了两句咒语，双手再一抚，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立马传了出来，肖芸笑着说：“空心菜，你不是会弹吉他吗？用这个伴奏吧。”她说着话把搓衣板递了过去。孟中由接过来试了一下，音色居然都还相当不错。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唱，那个妇女却又说：“哎，有了伴奏当然更好，可是那个伴舞的不能少呀。”她指了指孟中由身后。
孟中由有些纳闷，回头一看，身后站着张明，原来她刚才在孟中由唱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随着歌声翩翩起舞，此时被人说成是伴舞的，羞得脸顿时都红了。
肖芸看了看她，笑着说：“明妹子，刚才我也看见了，你跳得确实不错，来吧，伴舞就伴舞，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你的天赋。”
在肖芸的鼓励下，张明站在了孟中由的身旁。孟中由将手中的米粉弦丝一拔，清音顿起，四周渐渐都静了下来，大家纷纷停住筷子。
只听他开口唱道：“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以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漂泊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我才发觉，哦
路过的人，我早已经忘记，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
驿动的心，已渐渐平息，疲惫的我，是否永远，和你相依”
张明随着歌声舒展玉臂，轻巧地在孟中由身旁袅袅旋转，她眼睛看不见，头上披着一层轻纱随风飘舞，更增添了许多的神秘的感觉，而她的一颦一举，似乎天生有着音乐的节律，起如惊鸿，落如归燕，动如游龙，静如夜花，处处都透露出一种优雅和美妙，而当她用自己的舞姿诠注这首充满无奈的歌曲时，缓和的步伐、轻轻地回首，将哀怨和疲惫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
孟中由一唱三咏，最后用一声类似叹息的颤音收尾，只听歌声已经飘然而去，伴奏之声未绝，而当伴奏之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四下里一片安静。
清凉的夜里，夜风掠过，撩起了众人脑海中尘封多时的思绪，波澜不惊，涟漪微荡。不经意地，那个妇女甚至发出了些许幽幽的啜泣的声音。
“唱得好！跳得好！”不知道是谁带头叫好，大家一齐鼓起掌来，纷纷慷慨解囊，你两元，我五元，甚至还有几个出了十元、二十元。那个啜泣的妇女站起身来，又拿出五十元钱给孟中由和张明说：“吃过苦瓜的人，更知道西瓜的甜，没经历过生活波折的人，唱不出这么动情的歌声。”转头又对老板和老板娘说：“只要他们两人还在这里唱歌跳舞，我就天天到你这来吃夜宵。”
从这以后，孟中由就和张明一起在这片夜市街上开始了表演卖艺的生活，由于他们十分认真地投入其中，又配合得相当默契，无论孟中由在唱歌的时候忘我地走到哪里，张明都能做到舞步随歌而动，并且不离开他五步之外，事后肖芸问起这其中奥妙的时候，张明笑着说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闻得到孟中由身上气味的缘故。而当那些听歌看舞的人们最后终于知道张明是一个没有视力的盲女时，更加惊叹不已，蔚为奇观，一时之间他们的名声在大亚海市红火起来，许多人晚上来这里吃夜宵，其实都是慕名来看他们表演歌舞的。
肖芸看着他们唱歌跳舞，也很是高兴，不过她总觉得张明戴着小圆帽和面纱头巾跳舞，一来形象受到局限，二来也不方便进行各种舞蹈表演。有一天晚上，肖芸突发奇想，她用法术呼来了两只萤火虫儿，跟它们商量了半天，言辞十分恳切。最终萤火虫儿答应了肖芸的请求它们分开两路，悄然飞进了张明原本黑暗而又空洞的左右眼眶之中，顿时两眼熠熠生辉，一道奇异的光彩从张明的脸上发放出来，照得四周一片通亮。
此后，当张明跳舞的时候，身形一转，眼中的七彩萤光宛转流溢，在空中划出了两道久久挥散不去的痕迹，徐徐飞舞，堪称美艳之极。
“真是太美了！”孟中由看了也忍不住欢声称赞：“明妹子，以后大亚海市没看过咱们唱歌跳舞的人，绝对会一件令人终身遗憾。”
肖芸点了点头，也很高兴，又对孟中由刮刮脸说：“空心菜，别‘咱们’、‘咱们’的乱叫，哈哈，你对自己的唱歌水平也别太有信心了吧？还说什么‘令人终身遗憾’真是吹牛皮不犯法呀。”
接着，她却又叹了口气说：“可惜，明妹子这双漂亮绝伦的眼睛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却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还有，我已经答应萤火虫儿了，他们每天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都得休息，这段时间里明妹子的眼睛就跟以前一样。哦，对了，明妹子，萤火虫儿们说，他们很爱干净，每天都会在你那眼眶里清扫几次，所以，可能从今天开始，你会经常流眼泪了。哈哈，想不到咱们泼辣的明妹子，可要变成娇弱多情林妹妹了！”
肖芸这一句玩笑话，却一语成谶：张明从此之后，稍稍遇到不顺的事情，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从秋流到冬尽，从春流到夏，整个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张明用萤火虫儿当眼睛之后，观看她跳舞的人们更加为之惊叹。而接下来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们在大亚海市闹出了更大的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