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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慎这曲《临江仙》道尽了对逝去英雄的凭吊和对沧桑历史的感触,千载之下读来,仍是荡气回肠,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回到了那个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

话说东汉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十二月,桓帝殁,无子。皇后窦氏以太后的身份临朝,与其父城门校尉窦武定策禁中,迎年仅十二岁的解渎亭侯刘宏入宫,并于次年正月初四拥立刘宏为帝,改元“建宁”,即为灵帝。其时灵帝年幼,窦太后垂帘听政,遂迁窦武为大将军,又进陈蕃为太傅,征用李膺,杜密等党人参与政事,一时天下贤士莫不翘首以盼清平之世。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九月初七,雒阳城中已是秋风萧瑟,凉透单衣。此时戌(xū)时【1】刚过,天色就已黑了下来,城里的有钱人家都点起了灯火,从远处望去,这些亮的地方主要分布在皇宫和城东,尤其是北宫东侧,永安宫南侧的步广里和永和里,几可称得上灯火通明了,不愧是全国著名的贵族住宅区。

城南一座宅院的卧房里,一个身着官服、头戴进贤冠的儒生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个妇人,妇人的腹部高高隆起,看来是怀有身孕。

只听儒生拉着妇人的手道:“吾妻,听大夫说也就在今明两天了吧?”

“是啊,夫君。”妇人的眉头突然紧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笑着道,“小家伙也急着出来呢,又踢了我一脚。”

“是么,让我摸摸看,”儒生笑着道,一边把手放在妇人的腹部。

妇人握住他的手移到一处,道:“夫君,这里”。从儒生手上传来的胎动竟很是有力,他不禁呆了下,然后才和妇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时,从门外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卧房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家主,进宫的车驾备好了。”

“夫君赶紧动身吧,莫误了值宿的时辰,受到天子的责罚。”妇人看了一眼门外道。

“哎,好吧,不想这等紧要关头我却要去尚书台值宿,爱妻,你多受累了。”儒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站起身道。

待儒生走到门外,侍立门外的一个老奴和一个大婢【2】先后行礼道:“家主。”

“恩,林叔、平儿,今晚就辛苦你们了。平儿,你今晚就睡在卧房吧。”儒生嘱咐道。

“是,家主。”两人答道。儒生又朝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和老奴一起下楼去了。

汉代的普通宅院有杆栏式,曲字型,三合院,日字型等样式,这座宅院正是日字型。日字型住宅很接近「四合院」,中央为高大的三楼建筑物,作正室用;正室左边(青龙)的二楼建筑物,为卧房,右边(白虎)的二楼建筑物,则作厨房之用,颇符合「青龙设室,白虎作灶」的风水原理。住宅前面两侧各延伸出一栋一楼高的厢房,两座厢房之间再以围墙与大门衔接,使里面形成「四合封闭」的空地。

此儒生姓孔,名伷(zhòu),表字公绪,陈留人【3】,初为名士符融所举,任陈留郡上计吏,去岁至雒阳上计,得司徒胡广赏识,留为守尚书郎中【4】,秩三百石。也怪不得他不愿去值宿,从其父到他,是两代单传,可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有子,因此这次孙氏有了身孕之后,他是千般小心,万般呵护,就盼着家里能添个男丁。

戌时三刻,尚书台

值宿的官员们有的在聊天清谈,有的已经到卧房中休息去了,孔伷兀自惦记着妻子孙氏和她怀中的胎儿,却是坐立不安。这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队中黄门禁卫,领头的赫然是长乐食监王甫。

其时宦官在朝廷的势力很大,前朝时,中常侍单超、徐璜、具瑗及小黄门左悺、唐衡曾与桓帝咬臂为盟,一同诛杀了权倾朝野的外戚“跋扈将军”梁冀。梁氏灭门之后,五人同日封侯,人称“五侯”。自此权归宦官,朝廷日乱。他们“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权势达于顶点。单超死后,其他四侯,专横更甚。时人称他们为“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可见其气焰之嚣张。如今到了本朝,宦官之中为首的正是中常侍、长安乡侯曹节和长乐食监王甫等人。

王甫气势汹汹地扫了众人一眼,叫道:“奉天子口谕,宣尚书台众值宿官员即刻前往德阳殿。诸位请吧?”王甫说完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平素跟大将军窦武关系密切的周侍郎高声道:“王食监,何事不可明日朝会时再议?”

“诸位去了就知道了。”王甫冷声道,然后对中黄门禁卫下令道,“快,把所有人押往德阳殿。”

孔伷一听到“口谕”二字,当时心里就格登一下,心想:“天子刚刚十三岁,这口谕莫不是太后的意思?可这时召见,难不成宫中出事了……唉,看来此行凶多吉少啊。”他心中惦着妻子孙氏,又怕此去会有性命之虞,十分地不情愿,可是看看这些全副武装的中黄门禁卫,估计是要先礼后兵,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随众人向门口走去。

一行人来到德阳殿,刚刚跨进殿门,中黄门就把殿门封了。只见龙座之上端坐的赫然是当今天子,天子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人,乃是皇上的乳母赵娆,而中常侍、长安乡侯曹节,带着一众宦官竟然都手持利刃簇拥在二人周遭!

“大胆,见了天子还不下跪!”一个尖锐的嗓音道,正是曹节。尚书台众人顿时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一边跪拜行礼,一边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一个稚嫩的童音,正是年幼的刘宏,“有人要害朕,诸位爱卿随长安乡侯一起平乱吧!”说完,求助似的看着曹节。

“臣领旨!”曹节收起佩剑,跪拜道。然后他命人取来诏板和刀笔,转身对众官员道:“深夜请诸位前来,实是多有得罪。不过现在可是到了节骨眼上了,如今天子刚刚登基,大将军窦武等一干逆贼却欲行废立之事,实乃大逆不道!吾已有确凿证据,为了大汉社稷,就有劳各位了。如果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哼哼。”他冷哼两声后,手起剑落,砍断了身旁的案几,狠狠地道:“下场当如此案!”

尚书台众人听完一片哗然,“曹常侍,不知你说的证据在哪里,能否先给大家看一下?如果没有证据,却不能陷害忠良。”发言的正是周侍郎,他知道一旦窦武谋反的罪名成立,自己也难逃厄运,只好放手一搏。

“周侍郎,岂不闻兵贵神速,难道非要等到窦武带兵打到宫中你才信么?”曹节眯着眼睛道。

周侍郎不理曹节,转头对天子道:“陛下,大将军忠心为国,欲为大汉社稷激浊扬清,陛下切不可听信谣传啊。”

“放肆,你竟敢在天子面前辱骂大臣,还公然替反贼说项,来人啊!”一旁的王甫在曹节的授意下,对中黄门下令道,“把他押出去,给他看看窦武谋反的证据。”下令的时候王甫背对天子右手做了个斩头的动作。

“陛下,臣死不要紧,不过陛下切不可因听信这些阉宦而毁了大汉社稷啊,陛下……”,周侍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戛然而止。

“还有谁要看窦武谋反的证据的?”曹节阴森森地问道。看到众人都不再做声,他冷笑道,“既然没有,那就请诸位随我一同诛逆吧?”

本来尚书台即是文职,这些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心中也知道天子年幼,被诸阉党所蒙蔽,然而情势所迫,如有不从,恐怕会血溅当场。于是众人只好含恨跪坐案旁,按曹节的授意,在诏板上刻下了违心的文字。可怜孔伷既担心曹节假传圣旨胡作非为,又担心孙氏怀中的胎儿,已是心乱如麻。

戌时七刻,北寺狱

尚书令尹勋与黄门令山冰今夜一起值宿,此刻已然就寝。前几天,经过他们俩和侍御史祝瑨(jìn)的轮番拷问,长乐尚书郑飒终于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并牵连出了曹节和王甫。之后他们俩根据郑飒的供词拟了一份详细的奏章在白天早些时候交给了侍中刘瑜,并由刘瑜将奏章封送至尚书台,准备于次日朝会跟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一起奏明天子和太后,请求诛杀全部宦官。可惜他们的美梦此时却被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

“制诏:【迁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统领中黄门禁军,缉拿尚书令尹勋与故黄门令山冰。】”还未等山冰穿好袍服,王甫就恶狠狠地宣旨道。

“王甫,你竟敢矫诏,该当何罪?”山冰心知必是中宫要先下手为强,于是出言反驳道。不料王甫狞笑着抽出佩剑,冲上去一剑刺穿了山冰的胸膛。尹勋见势不妙,转身欲逃,也被王甫抢前一步斩杀当场。

王甫救出郑飒后,二人随即径入长乐宫,比至窦太后寝宫,已有郑飒手下献出传国玉玺。王甫令郑飒持节往捕窦武、陈蕃,自回德阳殿向曹节复命。

亥时三刻,大将军府

大将军窦武下午看完郑飒的供词,觉得已是胜券在握,因此很早就回到府中,然而此时大将军府的寂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窦武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急忙登上门楼,火光之中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中黄门禁卫正在对府第进行包围,而指挥他们的人正是手持天子符节的长乐尚书郑飒。

窦武心里一惊,知道宫里出了岔子,赶紧命令道:“速速派人给太傅报信,其他人随我从后门突围。”

北军步兵营,步兵校尉窦绍正在巡夜,突然有人急报,望楼上值宿的兵士发现两簇火光,正快速向营门靠近。窦绍急忙带人赶到营门,只听为首一人高声喊道,“我是大将军窦武,快快打开营门。”窦绍一听竟然是自己的叔父,虽然心中颇为惊慌,但还是连忙命人将营门打开,对后面的追兵放箭。郑飒一看事不可为,即令众人返回北宫。

“侄儿,中宫谋反,火速命北军五营将士前往都亭集结。”窦武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向窦绍传令道。

子时一刻,德阳殿

孔伷听得殿外人员调动的脚步声,真是心急如焚,不久前郑飒往捕大将军窦武不利,还折了几名中黄门禁卫,现在众宦官聚在后面,看来还在商议下一步的对策。其他尚书官署也多是愁眉不展,各自想着心事。“大将军、太傅,今日之事惟有靠你们拨乱反正了,一定要除尽这些阉党,还朝野一片清朗啊。”孔伷一面说服自己相信窦陈,一面又暗恨自己助纣为虐,“孔伷啊,孔伷,你枉为汉臣,食君禄,却不能分君忧!”又想到妻子孙氏,他更是忧心忡忡,“吾妻阿,你为我孔家受累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曹节等人已商议完毕。灵帝毕竟才十三岁,早已随赵夫人去后面休息了,没有灵帝在场,众宦官更是颐指气使,愈加气焰嚣张。只听曹节那尖锐地嗓音道:“拟诏,逆贼窦武、窦绍等带兵犯上作乱。令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北军五营兵士讨之。”这周靖与宦官乃是一党,而张奂一直在边地打仗,两天前刚奉命带亲卫部曲来到雒阳,曹节欺他不知朝中情形,实是老奸巨滑。

北宫承明门,当值门官正在门楼上巡逻,突然发现太傅陈蕃带着许多儒生手持刀剑火把往宫门而来。

“太傅,天子并无诏书召公至此,何故勒兵入宫?”门官出于职责所在喝问道。

“当年晋国大夫赵鞅带兵入宫清君侧,孔子大赞其于《春秋》。你们宿卫天子,怎能不明春秋大义?”微弱的火光中,陈蕃一脸正气地答道。

大将军窦武、虎贲中郎将刘淑和太傅陈蕃其时被天下士人尊称为三君,当时还流传着一句话: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李元礼和王叔茂乃是桓帝时因得罪宦官被免职的李膺和王畅,而陈仲举正是陈藩陈太傅。这门官本就十分敬佩陈太傅,此时听得一番教诲,不禁心潮澎湃,马上命人打开了宫门。

待陈蕃等人过了承明门,将至尚书门之时,王甫正召集宫中虎贲、羽林以讨窦武,两班人马正是狭路相逢。看到陈蕃只带着八十余名手持刀剑的儒生,王甫马上命令将其包围。

陈蕃见状,攘臂高呼道:“大将军忠心卫国,黄门胆敢篡逆,反诬窦氏无道?”

王甫怕士兵动摇,指着陈蕃反驳道:“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氏何功,竟一门三侯!又妄取宫女,私自纵欢,并于旬日之间,聚财巨万。如此岂非无道?陈公身为宰辅大臣,与之勾连结党,欲图谋反不成?左右,给我拿下!”

由于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陈蕃很快即被擒下押往北寺狱,因为在先帝时任尚书令与中黄门结怨过深,当夜便被他们从曹节、王甫处索得伪诏杀害。

卯时四刻,北宫朱雀掖门

张奂率亲卫部曲与王甫所率虎贲、羽林和中黄门集结完毕,与窦武的北军两边射住阵脚后,王甫即令兵士大呼:“窦武谋反,你们乃是禁兵,当宿卫宫省!怎能从逆抗命?早降者重赏,毋得多疑!”

窦武听得此言怒气填膺,在战马上大喊道:“众将士,休听阉贼满口胡言。太后和天子被中宫挟持,你们身为大汉禁军,当随我清君侧、靖国难!”

北营兵士,除长水校尉所辖骑兵征自乌桓和匈奴之外,余者多为雒阳子弟,一些上了年纪的军官更曾在桓帝时亲历单超等宦官五侯诛灭跋扈将军梁冀,因而他们对中宫颇为忌惮。更何况窦绍等人出任北军校尉不过数月,威信未立。于是尽管窦绍等人连连呵斥,北军阵营还是喧哗起来,更有一些兵士临阵倒戈。

张奂久经战阵,擅觇(chān)【5】敌势,此时看对方阵脚已乱,便命全军发起冲锋,双方顿时战作一团。仆一交战,张奂的亲卫马上显示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虽然人数并不占优,然而战场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对方军心不稳,因此窦武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张奂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多。激战了两个时辰之后,窦武见身边只剩百余骑,只得拍马逃走。张奂和王甫带兵紧追其后,终于在雒阳都亭将窦武等人团团围住。

窦武和窦绍见无路可脱,先后拔剑自刎。王甫下令将二人首级悬于都亭,示众三日,随后带兵往大将军府而去。

接下来几天,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侍中刘瑜与屯骑校尉刘述惨遭灭族,曹节、王甫又把窦太后强行徙往南宫,并诬称虎贲中郎将刘淑,前尚书魏朗与窦陈等同谋,将二人逼死于府中。其他公卿之下,凡经窦陈荐举,甚或两家门生故吏,尽行黜免、禁锢。

九月初八,午时将近,孔宅

老仆林成正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忽然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从卧房里传来了婴儿洪亮的哭声。“啊,主母生了!”林成心道,然后急冲冲地往卧房赶去,正好迎面碰上开门出来的平儿。

“主母生了个大胖小子啊,林公!”平儿一脸欣喜地道。

“是么,哈哈……”听到是个小子,林成捋着胡子笑出了声。

“老头子,快进来,主母要问你话呢。”林成听到老伴唤他,赶紧来到房中。只见主母孙氏满脸疲惫,脸色略有些苍白,老伴霍氏正坐在床边,用手巾擦着她脸上的汗。而稳婆【6】王妈正在用热水给婴儿擦洗身体。

“恭喜主母为家主喜添贵子!”林成朝孙氏作揖道。

还没等孙氏说话,就听“啪啪”两声,王妈突然给婴儿的屁股上来了两下,嘴里说道:“混小子!打你屁股,叫你撒尿。”这下婴儿哭得更响亮了。

看到大家都盯着自己,王妈忙解释道:“夫人,老身这可是为你好。俗话说,屙父尿母,一定要打两下才能破掉……”

“夫人,是有这个说法。不过想来这些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吧。”霍氏安慰道。

“恩。”孙氏微点了下头,然后向林成问道:“林叔,家主还没回来么?”

“是啊,夫人!听说今早大将军带人攻打宫城,也不知家主在宫中怎么样了,真让人着急啊。”正说着,他看到老伴在一旁使眼色,忙继续道:“不过夫人不必担心,老奴这就再去打探情况。”

“林叔,不用去了。”孙氏喝了一口水道,“现在宫城附近恐怕已经戒严了,想来大将军是不会为难家主的。”

孙氏虽是一介女流,论起见识来却不输于旁人,就连孔伷碰到大事也常和她相商,现在家主不在,她自然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夫人,家主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正在路上往回赶呢。”霍氏笑着道。

“是啊,夫人。”林成也附和道。

孙氏明白两位老仆是想安慰自己,微笑道:“林叔,霍媪(ǎo)【7】,你们不必安慰我了。霍媪,阿惠那丫头【8】呢?她可是一直吵着想要个弟弟呢。”

“是啊,惠丫头昨晚还一直念叨着要抱抱弟弟,可自从今天知道生孩子很疼,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刚才还问我自己长大了能不能不生孩子。”霍氏笑着道。

“呵呵……”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孙氏也收起对丈夫的担心,笑着道:“霍媪,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这时婴儿已经洗拭完毕,里面垫上了尿布,外面用宽大的棉布包好。待王妈把他抱到床前,这小家伙儿犹自哭得非常响亮。

“霍媪,扶我起来。”孙氏说完就挣扎着要直起身。霍氏忙把手里的椀递给平儿,小心地扶着孙氏直起身,然后才从王妈手里接过婴儿慢慢得抱到孙氏眼前。

“夫人,少主的眉眼真像家主啊。”平儿在一旁道。

“是啊,还有那个鼻子和嘴就跟夫人一模一样,真是俊啊。”霍氏也夸道。

却说孔伷回到家中已是未时将近,守在门口的林成看到家主平安归来,心里这才落下这块石头,赶紧向孔伷报喜道:“家主,你可算回来了,主母生了个大胖小子啊!”

孔伷原本因为窦陈之事精神极其萎顿,都不知怎么回的家,此时听得林成之言,眼中才又重新恢复了光彩,握住林成的双肩道:“是真的么?我真的有儿子了!哈哈……”看到林成大力地点着头,孔伷大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却又嚎啕大哭起来。

从屋里兴冲冲跑出来的阿惠看到父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状似疯癫,连忙止住脚步,害怕地躲在霍氏身后。霍氏一边安抚阿惠,一边对孔伷道:“家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该高兴才对啊。”

“是啊,家主,你莫不是喜极而泣?还是先去看看主母和少主吧?”林成也在一边道。

哭了半晌,孔伷才慢慢地控制住情绪,把阿惠唤到身边,拉起她的手,与林成,霍氏一同向夫人的卧房走去。

“臭小子的腿还真有劲啊……”孔伷一边手忙脚乱地抱着婴儿,一边微笑着道。

“家主,少主生产的时候配合的很,小脑袋使劲地往外挤呐。”霍氏在一旁夸道。

“是么,真是天佑我孔家啊。哈哈……”孔伷闻言笑了起来,随即又道:“对了,林叔、霍媪、平儿,你们也辛苦一夜了,回头去账房先生那里领一份赏赐吧。”

“谢家主。”林成、霍氏和平儿一起道。

“阿父,我也要赏赐,我也要赏赐。”孔惠也跟着凑热闹。

“哈哈……”大家听了孔惠的话都笑了起来。

“好,也有你一份。”孔伷笑着摸了摸孔惠的头,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林叔,你们带阿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夫人说。”

“是,家主。”

待屋里只剩下孔伷孙氏二人后,孔伷抱着婴儿坐在床边道:“爱妻,你为我孔家受累了。”

“别这么说,夫君。对了,妾身想过阵子去白马寺还愿呢。”孙氏看着婴儿道。

“好,等为夫辞官之后陪你一起去吧。”孔伷点了点头道。

“怎么?夫君你要辞官?”孙氏问道。

“哎。”孔伷长叹一声道,“本以为这次陈太傅和窦大将军会把阉宦一网打尽,不曾想却惨遭毒手。这些阉宦假传圣旨,残害忠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而束手无策!我孔伷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夫君,事以至此,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依妾身看,辞官也好,不然朝中奸人当道,恐怕夫君你也难有作为啊。”孙氏想了想道。

“是啊。若为夫所料不差,恐怕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党锢之事要重演了,哎。”孔伷又叹了口气道,“所以等孩子过了满月,我们就回老家陈留。为夫也不管这些个朝堂之事了,每天做做学问,教导教导儿子足矣。”

“好啊,夫君,其实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再好不过了。”孙氏见丈夫情绪消沉便安慰道,“夫君,你看,小家伙撅着嘴睡着了呢。”

“果然,好像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哈。”孔伷低头看了看,摸着婴儿的小手道。“呵……”一室的温馨。

【1】戌时:黄昏,19时至21时,本文计时用十二时辰制。

【2】老奴:年老男奴;大婢:成年婢女。

【3】陈留人:陈留郡陈留县人,籍贯为郡治所在县时则省略县名。

【4】“郡国上计补郎官”的制度或始于东汉初期,中间废,和帝时又复之。自和帝永元十四年之后迄于汉未,都在实行此制。

【5】觇:暗中查看。

【6】隐婆:即产婆、接生婆,为属江湖“三姑六婆”之列。

【7】媪:大妈,霍媪即霍大妈。

【8】丫头这一称谓似乎兴起于唐宋,此处为阅读之便借用之,汉时可能称女、女子子或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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