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阳仍不回答。
蚩尤用力扣了三下门,大声道:“开门!”
屋中还是没有动静。
蚩尤劲运掌心,一掌将门轰碎。
莫阳就躺在屋里的床上,左手腕上却是一道鲜红的伤口,这伤口裂开就像小孩子哇哇啼哭时张开的嘴,而割出这伤口的却是蚩尤原本留在屋里给她修眉的小刀。只是她究竟是何时割下这一刀的蚩尤却竟然也不知道。
“你做什么!”蚩尤一声呼喝,却赶忙扯下一块衣襟替她裹好伤口,抱起她便朝最近的医馆飞奔而去。当他却感觉不到,此刻莫阳的身体已经冰凉,呼吸与心跳,也早就已经停止。
“大夫,快救她!”蚩尤将莫阳平放到一张床上就大声呼喊起来。
这里的大夫看上去还很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他瞥了一眼莫阳,又看了眼独臂的蚩尤,道:“你这个疯子,她早就死透了,赶快把她抬出去,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医术不精,岂不是要砸我的招牌。”
“你说什么!”蚩尤飞身上前,一把将大夫的咽喉捏在手里,只要稍一运劲,这大夫就必定身首异处。
大夫也知碰到了硬茬,七分卑微三分畏惧的回答:“她真的已经死了,小店确实医不好。”
蚩尤暴喝一声,叱道:“若是救不活她,我就让你给她陪葬。”
他的手松开,那大夫立时如面条一般堆在地上。但他却又马上站了起来,跑到药柜前什么人参鹿茸灵芝虫草全都一股脑的抓成一堆,招呼学徒过来,马上煎药。这学徒跟了他也有些时候,一过来就看到这莫阳与蚩尤,便道:“师父,不知这两位,是哪一位要用这许多药啊?”
大夫道:“费什么话,要你煎你就去煎。”
学徒低声嘟囔:“这一个凉透的死人,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谁要用这药呢?”
这学徒到内堂煎药,大夫又从药柜中取出黄岑、附子、甘草、茯苓、半夏、志远、生姜、大枣、阿胶一大堆药,有的几前有的过两,黄岑更是抓了近半斤。蚩尤与黄帝曾是挚友,他当然见过黄帝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抓药的。一把捉住那大夫手腕,喝道:“有你这么下药的吗!”
大夫赶忙道:“这姑娘……这姑娘伤的太重,血气外泄,若不用猛药攻其心肺,使其重新运动,这姑娘就真的死了。”
蚩尤半信半疑,却终究还是松开了大夫手腕。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肯向黄帝学学医术,哪怕只能学到一成也强过这些庸医。只是那时的自己声称能让自己受伤的人还没出生,能让自己得上的病还没出现,到了此刻他却才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这大夫把这一副要包好,吩咐另一个小徒弟道:“将这要一斗五升水煎成五升,不煎成三升,药渣和着蜜与炒熟的芍药桂心搓成鹌鹑卵大的药丸,要快!”刚转身又吩咐道:“今日别挂招牌,师父今日不接诊。”这小徒也不知为何,师父吩咐也就照着做了。
大夫回到药柜又取牛髓、羊髓、白蜜、茯苓、茯神、门冬、桂心、当归、甘草、羌活、地黄、防风、五味子,白术各些许,又从药柜顶上取下一个小铜釜,从柜台下取出一百几十根银针,先把银针泡在黄酒之中洗净,用纱布包好之后又与那些药一同放进铜釜之中煎煮。只是下面的炉火实在很旺,简直比武火还武火,不消须臾这铜釜里的水就已沸腾。
此刻先前那学徒已将那一锅人参鹿茸的汤药端了进来,道:“师父,这要如何用法?”
大夫道:“将汤剂三七分作两份,七成连同药罐一齐放在那姑娘心口,三成放在姑娘两耳旁边,再把药渣分成四份包好,两份放在姑娘脚心,两份给她握在手心。”
那学徒连忙照做,将要端到莫阳面前时却也不免呆了,如这般的美人此刻虽面无血色,但却亦如一块上好羊脂美玉雕刻而成的塑像一般,一直看的竟不免有些痴了。
“快,还等什么!”大夫见这学徒微微发愣便高声喝道。
学徒回过神,忙应道:“是。”便照着吩咐一一去做。
而此刻那铜釜之中已经微微传来焦味,却也不见这大夫去理会,直到釜中已冒出弄弄黑烟他才熄灭炉火,将釜中药渣倒在地上也不去理会,却将里面用纱布包好的银针取出,对蚩尤讲:“解开她的衣衫,在她手少阳三焦经与手厥阴心包经上穴位施针,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其间为她推宫活血,若是施针完毕之后她能够将那一碗喝下去,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便将第二个小徒端进来的一晚浓黑汤药和三十多颗药丸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大夫退到后堂就赶忙吩咐两个小徒收拾行囊,把柜上所有的钱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但千万不能惊扰了蚩尤。其实他方才开的三服药第一副人参鹿茸汤不过是做做样子,谁都知道人参珍贵,他只是想要让蚩尤以为自己是真的肯救莫阳,至于第二副却真有个名头,叫大补心汤,但治的也不过是气虚血弱,至于第三服药叫牛髓丸,也是补心只用。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除非仙丹又怎么能救活。他如何的大作声势,就是为了要蚩尤以为,自己是真有本事。
五轮银针施过,莫阳却已经死气沉沉,蚩尤端起一旁的药碗,药已微凉。他舀起一汤匙药送到莫阳嘴边,轻轻掰开莫阳的嘴,把药送进去,可是药怎么被送进去就怎么被吐出来。一个死人,如何能够吃药?莫阳虽然是天族后裔,但无论是谁,若是一心求死,即便是神仙也难救治。
“可惜,可惜,可惜啊!”门外不知何人,连叹了三声可惜。
蚩尤原本就已因急而怒,此刻听到门外有人说着这不顺耳的话,立马恼羞成怒,单掌一挥,却已将外面那扇门轰得粉碎,视线豁然开朗,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面戴诡异面具手持无为长剑的人。这人不是无为又会是谁?而他除了看到无为之外更看到方才还在为莫阳医治此刻却已鼠窜到不知哪条街巷里去了。看着那人背影,蚩尤的却已将手里的药碗捏成了粉末。
无为却走上前来,道:“如此庸医,如何能医好要离姑娘的伤。”
“你有办法!”蚩尤霍的站起身来,一把捉住无为的衣领。
无为却依旧不急不缓不卑不亢,谈笑风生般说道:“我当然没办法,但我却知道有一个人,可以起死回生,要治好这姑娘的伤自然不在话下。”
“是谁?”蚩尤松开无为的衣领,因为在方才他已感觉得到无为气息不弱,若是动起手来自己绝讨不到什么好处。
无为整了整衣领,道:“他,是这个世上最强的人。”
他是吗?
不是。
他当然不是最强的人,他是魔。
最强的魔!
莫阳被蚩尤抱着走进那书生的宫殿,其实说这里是宫殿有些差强人意,这里是一处山洞,石壁上依山势雕刻着无数修罗恶鬼,有的手提人头,有的脚踩碎尸,有的正剖开人的胸膛挖心而食,无不是狰狞可怖,冷人心寒作呕。
而那书生的宝座却是用一整块水晶石雕刻而成,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却与这“宫殿”十分不搭调。他的宝座前摆着两排待客太师椅,无为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蚩尤却抱着莫阳站在书生对面。
“你能救活她?”蚩尤开门见山的问道。
书生道:“救活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难的,只是我救活了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蚩尤道:“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书生冷哼一声,道:“你,我这里随便找一个人都比你强,你能做的事他们都能做,我要你做什么。”
蚩尤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她?”
书生道:“我把你找来自然是肯救她,不过我要的是她不是你,你可以走了。”
蚩尤却道:“你以为你是谁?”
书生道:“那你又以为你是谁,和我这么说话,你不怕死?”
蚩尤道:“死,有本事救你试试!”
说话间蚩尤已经抽出身后鸿鸣火刀,刀锋如罗刹一般扑向书生。书生也不躲不闪,直等到刀锋已经贴到自己肩头之时才微微吐了口气,只是呼吸间,蚩尤的刀却消失无踪,他的人却已落到书生手中。
“原来你是命鬼那个家伙做出来的转生人,我对你倒有那么点兴趣了。你不必走了,留在这里随时听我调遣。”书生说话间却已消失,无为也抱起莫阳跟着书生离开这里,却只把蚩尤留在这里。
蚩尤毕竟也曾是一方人杰,曾经令天下惊恐的蚩尤大帝。但自从翻生之后却是屡战屡败,此刻面对这人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又怎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只可惜他是翻生之人,即便想死却都死不了。
“怎么样,话带到了吗?”无为刚一走进百界千如南宫涵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无为道:“她死了。”
晴天,霹雳。
霹雳之后又是无尽的安静、寂静、死静。
“你说什么?”南宫涵终于还是问道。
无为却道:“你不比担心,我已经将她交给那个人,那个人一定可以救活她,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而且他肯救活莫阳,唯一的理由就是用她来牵制你,所以你对他还有用,也正是因此,你并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什么机会?”南宫涵低声问道,与其说是低不如说是无力、无心。
无为道:“就是除掉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