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又只剩下觉修一人,看着那举起又落下的石墩,听着那骨头被压碎的声音,他眼中却无丝毫怜悯,却也取下项上佛珠默默诵念《大金刚轮咒》为那一众鬼魂超度。
却忽的听到山门之外有一人高声问道:“大师既有一副菩萨心肠,却为何要行这残忍之事?”这说话的却正是那白发老者。
觉修从里打开山门,道:“慈悲本是佛心,但佛心却不是懦弱和纵容。慈悲心有正有反,一面为救赎,一面却是必杀。反观慈悲,慈悲也是杀机。”
白发老者道:“慈悲反转为之必杀,必杀为除恶。但这善恶,却是大师一人说了算的?”
觉修道:“善恶本无区别,慈悲也无区别,人心亦无区别。你与我,也没有区别。”
“那该如何区别善恶?”白发老者却似乎要打破砂锅
觉修道:“既然无区别又如何需要区别?”
白发老者道:“若是连大师也无法分别善恶,那请问大师,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大奸大恶该杀之人?”
觉修道:“凡是在这里池中之人皆是为天下人所不齿之人,他们做的事令很多人不快乐,所以他们的存在就是错误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他们消除业障,也是为他们超度。”
白发老者道:“想不到十年没见,大师的佛心却也始终未曾动摇过。”
觉修道:“那不过短短一天,你的心却变了,而且一变就是五年。”
白发老者道:“大师无心,所以才能古井不波。但我不过是个俗人,一颗世俗心却是免不了的。”
觉修道:“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答应魔为他做事,定然是发现了些什么,你今日来此又是为了什么,说罢。”
白发老者道:“展玄是我的知己,但将我看得最为通透的却始终是大师你。没错,我发现了魔最为忌惮的两个人,同时也希望大师能帮我找寻一件宝物。”
觉修道:“要找什么,说罢。”
白发老子一字字道:“轩……辕……剑。”
轩辕剑,他也要找轩辕剑,南宫涵也要找轩辕剑。轩辕剑是无上至宝,想要将其占为己有之人不在少数,只是要想找到轩辕剑首先就要找到人王伏羲,但人王伏羲究竟身在何处,至今仍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南宫涵跟在无为身后,步伐虽然依旧轻健但呼吸之间却显得紊乱,看来沈俊那一箭此刻已经开始发挥效力,若真如沈俊所言,那么南宫涵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了。
无为走在前面却永不回头,只是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南宫涵知道无为绝不会伤害自己,而且他虽然行事诡秘但对自己却也算坦诚,心下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一路跟着无为走去。
“出来!”无为停在一座山丘前,运足真气大吼一声,这声音真的那山丘都不禁颤抖。
而那里,当真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盲眼独臂,嘴角上却始终挂着笑意。
“大哥!”南宫涵惊喜的不由叫出声来。
无为道:“先让他看看你的伤。”
梵天奇却道:“不用看了,从他的呼吸间我就能知道,他是中了流云飞矢,被木屑阻了血脉又被那箭芒之上的毒污了血液。我最多只能取出他体内的木屑使他真气流畅,但那血毒,我却无能为力。你们先随我进来吧。”那山丘正前豁然出现一扇石门,无人去推这石门却自己开了,石门两侧不见机关,也不见梵天奇用念力将其驱动,唯一解释就是这石头本身就已具灵气,知道主人心思。
将二人让到里屋,梵天奇三人坐在一张圆桌周围,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一旁的炉台上坐着一壶温开水,水却一直处在沸腾与不沸腾的临界,也只有这样的水用来泡茶才是合宜,既能泡出茶的醇却也不会破了茶的香。
茶很好,但无为却真的没心情去细细品尝这雨前的龙井。“连你都没有办法?”这是无为第九次这么问。
梵天奇道:“因为这毒根本无药可解,也无法逼出体外,若想治好他那就需要一个人功力高过他十倍的人在一瞬间将这毒吸出,但那人就会立时丧命。我知道你想救他,但是你的功力还不够,若是强行施救就只会害人害己。”
无为道:“功力是他十倍,这样的人去哪找?就算找到,那人又怎肯牺牲自己性命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除此之外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梵天奇叹息道:“就连这救治之法我也是从鬼母那里听来的,她说曾经有一个人也中过类似的毒,就是靠这办法救治过来,只是那为他解毒之人却命丧当场。”
无为道:“但是就凭他此刻的修为,要找一个功力是他十倍的人谈何容易。”
南宫涵将一切都听得明白,此时才缓缓说道:“放心了,我死不了的。大哥,先帮我取出那些碎木吧,至于这血毒的事以后再说,这毒不是不会要了人命吗。”
梵天奇道:“虽然不会要命,但是在你体内存留的时间越久要取出来也就越难。当这毒由四肢游向心脏再由心脏游回四肢的时候,恐怕就算把这毒给取出来你也要注定一声残废了。”
南宫涵却还能笑出来,说笑道:“到时候我就住在大哥这里,给大哥打扫庭院,只要大哥能照顾我夫妻二人三餐一宿。”
梵天奇道:“对了,莫阳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南宫涵微微叹息,道:“她受伤了。”
“受伤?”梵天奇的表情简直比无为听到自己无法医治南宫涵的伤时更为惊诧:“有你在她身边,谁能伤得了她?”
南宫涵道:“就是因为我在她身边,那人的出手实在太快也太狠,莫阳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了一掌。虽然得到鬼母前辈及时救治保住性命,但却需要留在鬼母那里一年世间,由鬼母慢慢为其调理。”
“掌?”这一个字却勾起无为一串回忆:“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一个将自己裹得像一枚粽子的人?”
南宫涵急道:“你认识他?”关心则乱,只因为这一急却牵引真气,血气沸腾,南宫涵只觉浑身说不出的痛苦,虽然咬牙硬挺,但豆大的汗珠却还是不停地落了下来,滴到茶碗里,溅起一阵浪花。
梵天奇道:“我还是先为你疗伤吧。”
一柄小刀割开经脉,一根又一根细如牛毛的木屑从南宫涵的血管里被取了出来,足足用来大半天时间梵天奇才停了下来,取下一双已经沾满了血污的鱼皮手套,擦去额角的汗滴,道:“已经全部取出来,了一天之后他就复原,以后他也不会因为血气受阻而周身疼痛。”
无为道:“但是那血毒,你却还是没有办法,是吗?”
梵天奇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将我自己的血换给他来保全他的性命,但他已经成了修罗,你我就算想换血也没有办法。”
无为终究只是一声叹息,看着躺在一旁的南宫涵,回想昨日还意气风发的不世剑客,但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却要害了自己的终身,漫说是至交好友,就算是说给路人也会为之愕然惋惜。
山,高山。
山高入云。
虽不如泰山之高、黄山之奇、华山之险,但却别有一番孤高气度。
山巅最高处一块冲天奇石之上,那书生傲立其上,展玄与九转、七重则站立一旁。
“天行武者,帝释天的师父。若是用强,只怕他们两个定然是一身伤痛,但现在看来,你却该是心甘情愿的来这里吧。”书生双目微微仰视,却根本没将一旁这三人放在眼中。天下能让他看在眼里还有谁呢?
展玄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所谓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现在一见,不过如此。”
“哦?”这话原本足以激怒任何一个自恃无限的王者,但这书生却面不改色,只是微声一问。
展玄道:“若真是一个天下无双的霸者,如何还需假手他人之力来成就自己的霸业,一双手足以,不是吗?”
书生依旧不显声色,道:“和我说这种话,难道你不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够置你于死地吗?”
展玄道:“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不必将我带来这里,你想要的是我的人,是我这天行武者的身份。天地风云,一道四门,风云有双但天地独一,属于风云的人好找,但能够催动天地之力的人自古以来只有两脉,我与星族。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却听闻千灭前些日子无故失踪了,有本事将她擒住的人只怕不多,我也听一位小友说过你这里有一位属于风的高人。既然你需要我们四人,又怎么舍得让我们四人去死呢?”
书生视线不移,却笑出了声,道:“看来天行武者果然不简单,但你却还不知道我又一个本事,能够将人杀死之后救活,那样的人不但力量不减而且十分的听话,你要不要试试?”
展玄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天行武者也有一个很大的本事,只要他想,那么他一部分属于天道的力量就会随时消失,那之后就算他自己想要恢复这力量都很难了。”
书生道:“但是你信不信,在你心念未动之时我就已经要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