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去又问道:“那你又究竟是谁?我不信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可以进入到彼此心中。”
烂泥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有所察觉,而且世俗心给你的卷轴你也看到了,上面有两幅画,其中一幅不正是我吗。”
段痕道:“所以我才问,你是谁。”
烂泥呵呵一笑,道:“等你可以将我从你的心里驱逐出去的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你,那时候也是你真正苏醒阿摩罗识的时候。至于如何苏醒阿摩罗识,很简单,我会让你看到他,你只需要让自己无限的靠近他,再靠近他。”
段痕也只是冷冷一笑,原本到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这时他才真正的回过神来,才看清自己面前,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暗黑天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段痕摇了摇头,又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只有我可以进去的房间。”
暗黑天却道:“对不起哦,我没有你要说的房间。”
含锋却在这时走来,说道:“我有,而且那间房我一直为你留着。”
那间房,就是那间房。那间光秃秃的,只有四面墙一张床的房间,回到这里,段痕没有那种久违了的感觉,他只对自己的家才会有那种感觉,只是他的家,早就已经没了。
躺在床上,段痕凝视着屋顶,虽然只看到几张瓦片,但他看到的却好像不仅仅几张瓦片而已,看到上面的奇异纹路,脑海中却联想到奇招异式,一时想入非非,神游太虚。忽的,他感觉到身子下好像有什么搁了自己一下,他隔着床单伸手去摸,却触摸到一冰凉之物,凭他此时的手感,立刻就能感觉到,这是一柄剑。
“难道是含锋特意留给我的剑?”段痕不禁好笑:“他居然也会做这种事。”便从床上站起来去拿那柄剑,剑在床单下,掀起床单,他却呆住了。
那的确是一把剑,一把残破的剑。拿起那把剑缓缓抽出,露出来的剑刃已经满是缺口,而且这把剑不过一尺来长,这分明就是一把断剑,一把断在段痕手中的剑。
第一把,这是第一把属于段痕的剑,一把被人遗弃的剑。
那一场大火,那一场雪,那一次被人蔑视的比试,那被人废去武功的痛,过往种种一瞬间自脑海中涌现而出,这把剑勾起的不只是段痕的回忆,还有藏在心里的痛。
将剑还入鞘中,用那张床单将这把剑包裹结实,原本只铺了一张床单的床就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板。这一次他没有躺下去,而是盘膝坐了下来,那把短剑便被他横放在膝盖上。剑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兵器,但这把剑对于他来说却是记忆与痛。
而痛,往往能令一个人清醒,也更能让一个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阿摩罗识的影像适时的在他那种出现,那滩烂泥的确没有骗段痕,而他口中那可以感受到不存在的存在的阿摩罗识,原来是这样子的……
靠近,还在靠近……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天,他都一直在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向前爬,烂泥、荆棘、粪坑、街道,还有被众人鄙夷、唾弃、藐视、嘲笑、讥讽的目光,但他却依旧向前爬着、爬着,因为他要活下去,因为他还有事没有做。
留榭香居,原来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不知道几天的爬行,他的身上早已经污秽不堪,面目也早已分辨不清,只是能够看到他手中握着什么,依稀是剑兵器,但被污泥覆盖,也已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我们有客人来了。”代天在这五进大院的最深处却依旧知道门前发生了什么。
业龙道:“什么客人?”
代天道:“一个你会感兴趣的人,一个咱们都会感兴趣的人。”
业龙道:“能让我感兴趣的,会是怎样的人。”
代天道:“一个能够除掉段痕与南宫涵的人。”
业龙道:“难道你不能吗?”
代天道:“但他,只是一个人而已。”
没错,一个人,洗了七八次澡才勉强能够看清楚面目,又被代天灌了七八碗药才勉强恢复元气的人。还有他的兵器,代天命人擦拭了进半个时辰才算看得清它本来面目。
人杰,与他的无巧不工。
他不是被阴险操纵,成了傀儡,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那一天被段痕一剑破去凶煞之气,他本该死去,但不知为何涌出的一股强大意志居然支撑着他没有死去,这一路爬来,原本被改变的容貌也不知何时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现在,你信我说的话了吗?”代天看着在床上熟睡的代天满意的笑着,笑中不单单只有满意,还有一丝惊喜。
业龙微微点头,道:“嗯。想不到,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会有这么强的意志。被阴险改造之后居然能凭着自己的意志复原,而且居然还能爬到这里。”
代天道:“所以,一个拥有这样意志的人无论什么样的痛苦都可以承受,这样的人只要稍加改造,就能成为一件惊世的武器,甚至能够超越铸就这件兵器的人。”
“也许,还可以超越使用这件兵器的人,不是吗?”说话的声音甚至比阴险更为阴险,却也更为深沉。
这人,竟然是天界谋神……斗魁!
九星连珠那一战之后,医神怀古命殁,他却销声匿迹,却原来是与代天这路人走在一起。
代天道:“这个时候,你居然敢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怕被第十四暗看到?”
斗魁哂笑道:“他们现在一心寻找月怜儿好为他们的霸业铺路,现在就算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将北天手到擒来却弃之不顾,也更解释了帝释天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代天也微微笑道:“一颗像你这么好的头脑,为什么帝释天会容不下你呢?”
斗魁道:“不是帝释天容不下我,是我容不下帝释天。在那里,我的智慧被他们定义为黑暗。我并不觉得他们有说错,但我不懂他们为什么容不下黑暗。”
代天道:“我猜,你不是不懂吧。”
斗魁哼笑一声,目光投向人杰,感叹道:“造物神奇,居然会有这样的物种。”
代天诧道:“难道你看得出他的特异之处?”
斗魁道:“能够被流刃无形这刀中不二看中收为弟子,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他的体质就如一碗清水,无论怎么改造都可以,这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代天道:“你说的是谁?”
斗魁道:“乌虺,一条蛇。但是他却能升华成龙,甚至,成为超越龙的存在。”
代天道:“那条蛇,现在在什么地方?”
斗魁道:“不知道,他藏得要比我深,但我之下,下一次他出现的时候,绝对会再一次的蜕变,说不定可以超越你,甚至是第十四暗。”
代天又看了眼人杰,道:“只是你打算如何改造这小子?”
斗魁看了眼人杰,又瞥了一眼旁边案子上放着的无巧不工,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一切交给我,但是,我需要问你借一件东西。”
“什么?”
“冰心莲。”
冷,提到冷就不得不让人想起极北那苦寒之地,那里的冷,冷的纯粹,冷得干硬。但比起这极北之地,这里的冷却是如此惊艳。
因为这里的冷,冷得鲜红。
冰在周围开满鲜花,花蕊中却带着一丝血色,这究竟是冰还是血?
一个美得惊世的女子一直安身在这里,这里的冷,这里的艳,比起她来却始终逊色几分。
若尘原本归于天魔手下,但却不知缘由的逃离了那里,在那之后她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也许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孤寂,千百年以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成了影子,寂寞成了习惯,她已不在乎。只是,她还会在乎些什么?
红色的冰上倒映出她的面颊,如桃花般美艳,却少了几分娇嫩。
也许,这是她唯一还会在乎的吧。
“怎么,一大早就开始照镜子,你不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吗?”有一个女子走到若尘身后,柔声问道。这声音很柔很媚,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也能让人燃起那邪恶的火焰。
若尘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来的是谁,这种地方除了她们怎么还会有别人。
若尘长叹一声,答道:“原本的确不在乎,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却开始在乎了。”
月怜儿又是一笑,轻抚着自己柔嫩的脸颊,略带羞涩的道:“真是的,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她怎么会不好意思。
若尘又是一声叹息,看着镜中的自己,道:“只是除了这张脸之外,我还有什么?”
月怜儿道:“所以当你感觉到在和天魔生存在一起会让自己加速衰老之后,就来到了这里,借这里的寒气保持自己的容颜。”
若尘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月怜儿道:“你看我美吗?”
其实她不美,但却拥有一种邪恶的诱惑,如果她与若尘站在一起让一个男人来选择,那么那个男人一定会选择她而不是若尘。
但若尘却还是回答:“嗯,你很美。”
月怜儿咯咯媚笑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美吗?”
若尘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