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道:“你杀得了吗?”
七杀道:“我不是说过,你不配让我出手,而且要杀他的是你,不是我。”
段痕道:“我想知道,他凭什么杀我,凭刚才那一招吗?”
七杀道:“凭这一招。”
段痕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但当七杀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僵住了。
“剑……无界。”段痕是身怀剑无界之人,对于同样身怀剑无界的人自然有所感应。
当段痕转过身去的时候,他正看到剑的剑正在酝酿着那需要经历生死才能领悟的剑招,但是这样的剑招他如何能够领悟?难道他也曾经历过生死?
段痕正在疑惑之际,七杀已解释道:“你是不是想问,这需要经历生死方能领悟的剑招为何他也可以领悟,是不是他也经历了生死。我可以在你死前告诉你,不是。其实这一招并非需要经历生死才能悟道,想领悟这一招很简单,只需要达到一个极端,这就够了。对于凡人来说,生与死是最为极端的存在,领悟剑无界便是要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那么经历一番。但他却不需要,因为他开辟了另一个极端,属于死亡的极端,由死到死,再由死到死,这就是他的剑无界。”
虽然话说的很明白,但段痕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领会这些话的含义,因为他已感觉到自身后传来的这一招的感觉,有多可怕。
他懂得剑无界,也曾亲眼见识过元格七杀的剑无界,那是最原始的剑无界,也是当世最为完整的剑无界。他原以为只有元格七杀这剑无界的开创者才有可能使出那么接近完整的剑无界,此刻他却在剑身上找到了同样的感觉。
难道,元格七杀领悟那真正的剑无界之时,也是开辟了另外一个极端?
段痕已没有时间去想这一切,因为这比他的剑无界更接近完美的一招,已经来到他面前。但他却感觉到这一招与在元格七杀那里所感受到的剑无界有所不同,甚至与他,与南宫涵,甚至是与妙义的剑无界都不相同。
这一招剑无界似已完全脱胎,原本繁复的剑招已洗尽铅华,这一剑挥过已不着丝毫痕迹,而剑锋经过之处,却能将一切消抹。
段痕手中同样握着剑,同样的,他也会剑无界这一招。但他上次能用剑无界与元格七杀拼个旗鼓相当全是因为当时有南宫涵在一旁,两招互补阴阳的剑无界合为一体才能使自己不败。但现在,他不过孤身一人,一个人如何能使用两招剑无界?
不能,即使段痕也不能。
段痕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再动,并非他放弃抵抗,而是因为他知道抵抗已是无用。这一招剑无界虽只有一道剑痕,但无论段痕站在什么地方,这一道剑痕都必定会经过那里,然后,他的存在会被消抹。
药庐,药庐里的药罐,药罐里的药人。
药罐下烧着炭火,药还在咕嘟嘟翻着气泡,南宫涵煮在这药罐里,身体已经红透。
梵天奇看不到,但却能闻到,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药味,药味中还掺杂着伤的味道。
伤也有味道,闻着南宫涵的伤,就连梵天奇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大哥。”虽然被煮的螃蟹一样通红,南宫涵居然还是清醒的:“我的伤很难治吗?”
梵天奇道:“不是,而是你的伤基本上已经好了九成,真是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了。”南宫涵这才忆起在金刚轮顶上,那妇人给自己的药丸,原来那药丸当真具有疗伤奇效。将本末讲个明白,梵天奇也不近啧啧称奇。
“看来当真是你的造化,那药丸不但治好了你的伤,同样的也改造了你的身体,原本让你与这琉璃心结合尚需废些心力,但现在却容易得很,造化,当真造化!”梵天奇手捧着那颗纯青色的琉璃心,那的确只有一颗心的大小,虽然已死,看给人的感觉,他却随时都好像会再次跳动一般。
“这心……”梵天奇又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南宫涵苦笑一声,问道:“这心难道也有问题吗?”
梵天奇道:“通常迦楼罗死后,所留下的心也是死的,但你这颗心却是活的。”
南宫涵又是一笑,道:“是不是只有活着的琉璃心才能和我融合,而且要让一颗死了的琉璃心重新活过来,也需要废上一番力气。”
梵天奇道:“所以我才不懂,就好像冥冥中注定了这琉璃心是属于你的一样。但是,为什么?”
南宫涵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运气吧。”
“不,不是运气。”梵天奇十二分肯定的说道:“绝不可能是运气。”
“当然不是运气。”声音透过没有门的山壁传来,南宫涵脱口叫道:“兄弟!”
展天雄穿山而入,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兄弟。”
南宫涵道:“还没有和你痛饮一千大碗,我怎么能忘了你。”又向梵天奇引荐:“这位,就是在那金刚轮顶上将琉璃心赠与我的展天雄,展兄弟。这位是我大哥,梵天奇。”
梵天奇道:“幸会,幸会。”
展天雄道:“有酒,就是兄弟。”
梵天奇道:“可惜,我酒量不佳,待到我这兄弟伤势痊愈之后让他陪你痛饮一番。”
“伤?”梵天奇故作惊奇状,问道:“他哪里来的伤?”
梵天奇道:“他难道没有伤吗?”
展天雄道:“没有。”
梵天奇忽的感觉面前一阵清风拂过,他手中一直把弄的琉璃心却不见了。
下一瞬,装着南宫涵的药罐爆碎开来,药汁流了满地,南宫涵却依旧悬在空中,保持着那泡在药罐里的姿势。只是他的胸口却好像被开了一个洞,洞很深,深的足以看清他原本还跳动着心。
原本,只是原本。
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心却枯萎了,凋谢了。
心会枯萎?
会,不然还有哪个词藻能形容他的心在这一刻发生的变化。
啪……
原本光洁如玉的琉璃心,此刻表面却出现无数裂痕,就如瓷器上的开片,只是这片开的太深,然后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来的却是一颗鲜红的人心!
“天龙八部,非神非人,除了天部超脱轮回之外,其余七部皆要受这六道转生之苦,原因所在,就是这一颗心。”展天雄眼见这琉璃心飘到南宫涵心口,与他原本经脉连做一处,又见那开口愈合,才又说道:“原本这琉璃心不属于他,但我给了他那一颗药丸,吃下那药丸就能让他这身体完全与琉璃心融合,方才琉璃心吸光了他原本的心气,另自己复生,他便与南宫兄弟的生命连成一体,现在他已经完全属于南宫兄弟了。”
梵天奇道:“这我倒是不难明白,让我不懂的,是为何是他。”
展天雄道:“不知梵兄这话时什么意思?”
展天雄道:“因为他,是被佛看中的人。迦楼罗本就是佛的坐骑,这你该是知道的吧。”
梵天奇道:“被佛看中,你怎么知道。”
展天雄道:“因为他眉心的印记,只有佛能够给人留下那样的印记。”
没错,正是眉心那一点红印,这一刻,那红印已经不是红色,而是金色。
金色的光芒仿佛是自南宫涵的骨头里透出一般,透过红印,将这屋中的一切照的辉煌!
“啊……啊……”
引天一声长啸,仿佛极其痛苦,却又好像充满了渴望。
就是这感觉,就是这感觉!
展天雄面上露出喜色,因为他看到南宫涵那一条被绞碎的右臂竟又重新生长了出来,如蝴蝶的翅膀,破茧而出!
金光褪尽,南宫涵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展天雄道:“好好照顾他吧,现在的他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样虚弱。而且如果想完全恢复往日的功力,将琉璃心中的力量化为己用尚需一段时间。”
梵天奇却道:“为什么要我这个瞎子来照顾他。”
“瞎子?”展天雄这一次的惊奇却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他真的没有看出来梵天奇其实是个瞎子。
梵天奇笑道:“怎么,你看不出来?”
展天雄道:“看不出,更想不到。你虽然看不见,但你一颗心却通明的很,虽然看不到,一切的一切却都逃不出你的心眼。”
梵天奇道:“如此,当真要谢谢展兄弟夸奖了。”
展天雄道:“并非夸奖,而是事实。看来灵系一支这些年来,当真出了不少人才。”
梵天奇道:“我算什么人才,不过庸才一个。”
展天雄道:“若是连你都算是庸才,那这天才该去哪里找呢。”
梵天奇道:“如果展兄弟有兴趣,不如陪我这庸才喝上几杯,如何?”
展天雄道:“你不是说,不会饮酒吗?”
梵天奇道:“不会用嘴喝,但敢用命陪。”
展天雄不再说话,只是大笑,梵天奇也只是大笑。
有朋友,有酒,不笑难道还哭吗?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招剑法,居然是我不知道的。”七杀看着此刻依旧鲜活的段痕,也不由得称奇。
段痕当然还活着,能在那足以消抹一切的剑无界下逃生的,段痕应该是第一个,也很可能是唯一的一个。不,不对,逃这个字不对。因为段痕根本没有逃,他也不需要逃,压倒性的实力,让段痕在这一剑之下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