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道:“若是在那里,你也许还有机会杀了我。但是在这里,你认为你有这个本事吗?”此时,他的额角竟渗出了一滴冷汗。
说话时,他轻飘飘的从段痕的剑下溜走,但话说完的时候段痕的剑却依旧在他的脖子旁边,甚至连距离都没有变。
“这些天你经历了什么,这怎么可能。”阿一甚至连擦去额角那滴汗的勇气都没有。
段痕道:“为了报仇,无论经历了什么都值得。”
阿一道:“包括付出生命?”
段痕哼了一声,道:“现在我的命还在,但你的命就要没了。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把我的剑从你身上挪开,让你再试一次自己那引以为傲的速度,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从我的剑下逃生。”
阿一道:“不必试了,我知道我现在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如果我还有飞刀也许能和你周旋一阵,但可惜的事,我现在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段痕道:“既然如此,别怪我,只怪你自己不该放那一场大火,烧死我父母,还有我的妹妹。今日,我就要替他们报仇!”
没有错,一直以来支撑着段痕一步步走来,还有段痕那对于力量的无限渴望与追求,其原因就是这杀父杀母之仇。当日阿一放了一把大火便留下话来,若是想报仇便去京城福仙居找他,他找了,却进入了另一个陷阱。现在他找到了阿一,他最大的仇人。他马上就可以报仇了,马上!
“等等。”阿一却忽然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杀害你父母的元凶是谁?”
段痕道:“废话,当然是你!”
阿一道:“没错,那火是我放的,但你不想问为什么我要去你家里放那一场大火,我们之前可是没有一点恩怨的。”
段痕道:“你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阿一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主使者正在等着你。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再杀我也不迟。”
段痕沉默,却移开了手里的剑。
月还很圆,但今天却不是十五。
整整七天,这玉蟾始终那么圆,圆的那么妖艳。
“想不到主人这一掌居然这么重,他全身的骨头怕是没有一根完好的了。”阿一此时还未死,但段痕却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七天前段痕去见阿一的主人,他一句话也没说,抽剑便刺。但是,那黑色的斗篷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段痕却飞出五丈,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送去了几乎大半条命。直到现在,七天之后,他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你以为主人真的是想杀了他?”若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阿一道:“当然不是,主人是不会杀他的。但是我却不懂,主人为何把他伤的这么重。”
若尘道:“你的修为虽然不低,在人中已是佼佼者,而且你拥有属于风的体质。但是,你却始终不过是凡人之躯,虽然得主人神力能够无限的延续生命,但你却和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阿一并不是不忿,而是不懂。
若尘道:“若要铸便要毁,置诸死地而后生。主人为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此时才是真正的关键。”若尘看着满脸茫然的阿一,继续说道:“他拥有修罗之子的体质,拥有无限的恨,还有盘古与主人完美融合之后的力量。现在他更不知道被谁指点了一番,剑术之上也大有突破,但他却始终无法蜕变,成为真正的蝶。”
阿一道:“主人这一掌,就是为了重铸他?”
若尘道:“没错,主人将他的全身骨骼与经脉震碎之后更为他灌注了一股不具任何属性的力量,为的就是能够激发他体内潜在的修罗之力,然后让他自行复原,到那时他的身体,就真的完美了。到那时,他就能够承受得住三星之力,主人的大业,也就指日可待了。”
阿一盯着若尘,却道:“主人的两位手下都曾经是神,但现在他们都叛变了。”
若尘道:“若是担心我也会叛变,你随时有能力杀了我。毕竟我成为神的日子不长,修为尚浅。”
阿一道:“其实无论谁叛变,对于主人的大业都不会有丝毫影响。”
若尘不语,她知道阿一的话不假。
“嗯……”段痕忽然低沉的呻吟了一下,手指也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他就被接踵而来的剧痛惊醒。他呻吟是因为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他清醒却是因为那足以要了他命的伤。伤势丝毫还未见好转。
“他醒了,我们走吧。”阿一低声说了句,然后便和若尘一起离开。
他们绝不会在此时给段痕丝毫帮助,这一关一定要靠段痕自己闯过去。那斗篷给了段痕足够的恨和力量,就是为了让他的精神和肉体都强大到极致。为的就是在这一刻,让段痕自己挺过来,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样?”一个人一直等在段痕门口,这人却正是剑轮回。
阿一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会撑过来。你应该相信他才对。”
剑轮回道:“我当然相信。”
阿一道:“主人要你做的事,你别忘了就好。”
剑轮回道:“但是做完那件事之后,我就不欠他的。就算是出手杀了他,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欠他的。”
阿一道:“现在的你,有几分杀了他的胜算?”
剑轮回道:“没有。”
没有,本来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段痕实力未必在他之下,但却被那主人一掌就打的五劳七伤,他又怎么会有胜算呢?
但世上偏有一种人,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而也就是这种人的存在,让很多原本的不可能成为了可能。没有胜算难道就不去做吗?不,绝不。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段痕忽然在一瞬间之后就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而身体也觉得轻飘飘的,只是一双眼明明睁着却什么也看不到,周围也没有声音,分辨不出是真的就那么安静还是他同时也失去了听力。然后他伸手,却什么也触摸不到,用力呼吸他却什么味道都无法感受,他发现自己居然同时也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我怎么了?”段痕问着自己,庆幸,他还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但他的身体却正在被一种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魔咒的力量所牵引着,他无法抗拒,无力,也无心去抗拒。迷茫中,段痕仿佛听到一个人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来吧,这里是一切痛苦的解脱。”
段痕无法抗拒这声音,他居然想朝着这声音靠拢。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段痕越来越接近那终极的黑暗之地,那里仿佛是人内心深处所一直向往的天堂。
“不!”
段痕抬起手猛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个耳光不够,他又给了自己七八个耳光。他奇怪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疼,但这却也能让他的神志清醒。
“我还要报仇,我还有承诺,那里我不能去!”
转身,然后,段痕被一片光芒所覆盖……
他睁开眼,看到了床和桌子,然后他感觉到了身上的疼。伤还没好,但他却能动了。至少他的骨头和血脉已经长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只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身子就好了七八成,也真的很稀奇。
“你醒了。”阿一推开门,手中却是段痕的剑。
“还,我……”段痕原本想喊,但到后来却气力不济,喊不出来。
阿一道:“如果不打算还给你我就不会特意把他拿到这里。我就把他放在桌子上,等你可以动的时候自己来取吧。”然后阿一就真的把剑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就那么施施然离开。看着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却无力去杀,那种感觉又岂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段痕想往四肢发力,但他的体内却如空瓮般一无所有。
但是,段痕却根本不会放弃,因为他是段痕。
又是雨天,莫阳站在雨里,雨点停在她的身上,冰凉。凉透了她的体温。
“你怎么了?外面雨那么大,进去吧。”昔殇走出来,关怀的问道。
莫阳知道这是关怀,但却与那个人的感觉不一样。那个人不会让自己去什么地方避雨,而是会站在外面陪她一起淋雨。
“我没事,你先进去吧。”莫阳深深呼吸了下,然后朝更远处走去。昔殇就站在门口,看着这女子,他知道这女子的心思,但有些事他却做不到。
莫阳一路跑,跑出很远,她才让自己的泪流了出来。
这一次,她真的伤心了。
她找到了段痕,以为能将他变成另一个南宫涵,尽管她知道那样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然后她找到了昔殇,她以为昔殇会成为另外一个南宫涵,但是她又错了。就算昔殇可以驾驭染尘,就算他有那么一点像南宫涵,但他也不可能成为南宫涵。
“你怎么了?”一个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问道。他的笑和南宫涵很像,却不是南宫涵,而是他的大哥,梵天奇。
“没,没事。”莫阳赶忙擦干眼泪。
梵天奇道:“我知道。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你如果不亲自经历一下,旁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的。”
“你说什么?”莫阳的伤心已被那种好奇所掩盖。
梵天奇道:“那个人,不是南宫涵。但是南宫涵的确还活着,而且你也见过他。”
“你说什么!”莫阳瞪大了眼睛,她原本打死也不会相信梵天奇的话,但现在却有些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