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汗的话,绣这缎带的人几年前就做错了事自裁了。这人正是我们贝勒府上哲哲侧福晋的丫鬟惠哥。”
海兰珠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皇太极则是想通了似的,他一下皱紧了眉头。
“原来是她,快把你们侧福晋叫来,竟敢陷害本大妃。”阿巴亥顿时跳了出来,自从来到汗宫她还从没像今天这么憋屈过。竟然敢算计她,那她一定让她不死也脱层皮。
努尔哈赤扫了阿巴亥一眼,她立马退回他身后,然后噤声,只是眼神还是忿忿的。
“父汗,仔细看这缎带的绣工,针脚收针时习惯性的向上扬一下、且第五针必然比前四针要长那么一小截,这正是我们府上哲哲侧福晋以前的大丫鬟惠哥的习惯。”
虽然她知道说出来可能对科尔沁造成影响,但她忍了哲哲一次又一次,她还是依旧故我、屡屡向她伸出毒手。
况且这一世的科尔沁也不比前世那般,前世科尔沁积弱,只靠着儿女亲事巧妙的维系着平衡,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下艰难生存。这一世境况完全不同,在她有意的引导下,靠着空间的兵法,科尔沁自家部落已经积存了雄厚的实力,而哥哥吴克善也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儿。科尔沁势力强大后继有人,哲哲这里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海兰珠最关心的人就是宝宝,甚至皇太极都要稍稍靠后些。这次哲哲所做的事情直接碰触到了她的底线,她下定了决心,即使再痛也要拔除这颗毒瘤。
“哦,是这样么?”努尔哈赤自然不能只听海兰珠的一家之言,他示意旁边宫中最老道的绣娘说话。
“回大汗的话,奴婢绣了四十年,知道每个绣娘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四贝勒福晋说得的确没错。拿那人以前做的活来,与这条缎带比对一下,就能是不是一个人绣的了。”
“如此,那便着人快马加鞭去四贝勒府取来看看。”
旁边的侍卫领命刚要退下去,海兰珠直接开口拦住了他。
“父汗,不必麻烦大家久等了,这衣服宫中就有。”想到刚才镇定自若的那人,海兰珠直觉肯定是宫中有人接应,不然哲哲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完全实施这么精妙的计划。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大妃尖利的声音传来,只是或许是想起了刚才努尔哈赤那一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博尔济吉特侧妃身上穿的锦袍是哲哲侧福晋送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袍子正是惠哥亲手做的。”海兰珠此话一出,博尔济吉特氏脸色立马变了。
这锦袍的确是哲哲送给她的,她深居汗宫,又不是很得宠,平时是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出门的。除了娘家送来的年礼和宫中的份例外,也就哲哲爱送她些贵重的礼物,加上两人惯常聊得来,因此她对哲哲很是喜欢。
送得多了她也就不注意这些小事,因此并不知道这锦袍是惠哥做的。这件锦袍通身用云锦裁剪而成,云锦十分珍贵,整个汗宫中也就大妃能有那么几件。因此她很喜欢这件袍子,平素对它很爱惜。今个儿大年初一这么大的日子,她早上起来选衣裳时,自然想都没想就穿上了它。
绣娘上前,就着明亮的火光,一打眼就知道这锦袍的绣工与那条缎带绝对出自一人之手。
“大汗,妾身冤枉啊。”任博尔济吉特侧妃再聪明,此刻她也想不到什么辩白的话,只能跪在地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希望大汗能够回忆起两人那为数不多的美好,放她一马。
皇太极看事情果然与他想的如出一辙,心里快速地思索着应对的方法。只是他也没忘记关心自己的小福晋,他从大氅里伸出手,握住那稍显冰凉的小手,默默给她安慰。
海兰珠自然感觉到他的关心,她悄悄回握了一下,表示她没事。又忽然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汗面前,连忙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看到两只手被宽大的大氅盖住,丝毫看不出异样后,松了一口气。
皇太极看到小福晋这样小心翼翼,那小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糟糕的心情突然变得晴朗起来。他以前忍住不处置哲哲只是为了兰儿着想,左右现在兰儿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只管支持她就好了。
“父汗,此事都怪儿子管家不严,才使府中出了如此叛逆,惊扰了父汗,还请父汗赎罪。”皇太极松开海兰珠的手,单膝跪地一脸痛心的说道。他这么一说倒是直接给哲哲扣上了罪名,并且主动承担起了责任。哲哲毕竟名义上是兰儿的姑姑,兰儿实在是不便出手,这事由他起头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海兰珠自然明白皇太极的心思,只要她插手,不论如何处理哲哲,都会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而爷出手就不一样了,哲哲毕竟名义上是他的侧福晋,男人亲自处置自己的妾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样阿爸那边必然会对爷有所不满,想到这海兰珠决定不能让爷独自抗下这一切。
“父汗,都是媳妇的错,平素后院管理不严,以至于今日祸起萧墙。”海兰珠也在他身边跪下。
“你们两个都起来,都是这起子小人在作怪,不惯你们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努尔哈赤一阵感慨:祸福与共生死相依,这是他曾经也有过的,只是他终究丢掉了她。
“博尔济吉特氏,你若是从实招来,那还可以呆在汗宫。若是不说,就收拾收拾嫁去土尔扈特部吧。”
努尔哈赤轻飘飘的话传来,全场人脸色变了。土尔扈特部不就是那个被赶到西伯利亚的部落么,如果喀尔喀这漠北蒙古算作苦寒之地,那西伯利亚简直就是苦寒之地中的苦寒之地。那边不仅生存艰难,还要忍受各族的欺压,惯于养尊处优的人在那委实活不久。
博尔济吉特氏自然大惊失色,在汗宫她虽然不得宠,可碍于越来越强大的科尔沁,没人敢苛待她。长期优渥的生活下来,她早就不习惯吃苦受累,如果真的去西伯利亚,那她肯定活不了几天的。
想到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她顿时怕了,竹筒倒豆般的把今日的经过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一阵惊愕,原来这看似凶险的计划就这么简单。只不过是让宫中当值的安排四贝勒府走这条路,然后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宫宴上时,把冰凿透,然后把油一泼就完了。
努尔哈赤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看似安全的汗宫竟然如此,一两个人就能在谋害守护周全的贝勒福晋。
“大汗,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开开心心的过年,没想到却被这起子小人陷害。”大妃拉住努尔哈赤的袖子,娇媚的声音传了出来,让海兰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看努尔哈赤表情有些松动,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安抚,想来是极为吃这一套的。
“来人那,把这刁妇贬为侍妾,送去静思宫,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至于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皇太极你自己看着办吧。”
海兰珠跟皇太极自然磕头道谢,可这话还没说出来,旁边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
“大汗,饶命啊,你说过让妾身呆在汗宫的……。”博尔济吉特氏睁大了眼睛,她自然知道静思宫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汗宫中的冷宫,进了那的女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可没待她说完,旁边的侍卫已经麻溜的捂住她的嘴,把她拉了下去。
“哼!”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努尔哈赤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他是答应她留她在这,可留在哪还不是他说了算,静思宫也是汗宫的一部分。
“老八家的今日受惊了,来人,赏千年人参两只,老八家的好好补补身子。”处置完博尔济吉特氏后,努尔哈赤一脸慈祥的望着他们俩,开口又是一通赏赐。
各位阿哥福晋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八福晋从一开始就得大汗喜欢,而且这种喜欢一年比一年更盛。开头各位阿哥还嫉妒八弟(八哥)有一个如此受宠的福晋,各家福晋爷嫉妒八福晋的好运,可现在她们已经完全麻木了,谁让人家如此受宠。
“好了,大半夜的都散了吧。”大年初一出了这事,努尔哈赤还是有些抑郁的,他挥挥手让众人各回各家,自己则是直接由阿巴亥扶着往汗宫走去。
各位留下来看热闹的围了过来安慰了海兰珠一番,纷纷散去。她们今日可算看了一出好戏:妻妾相争哪家都有,可像四贝勒府这样姑侄相残,而且还摆在明面的,还真是头一遭,福晋们纷纷觉得回去有新的话题了。
各位阿哥则不是这么想的,这位侧福晋如此心机手段,留在府里实在是一大隐患。如今四贝勒不费吹灰之力就借由父汗的手处置了她,而且他的大福晋同样出自科尔沁,这次事情处置了侧福晋,也不会影响他同科尔沁的同盟。于是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羡慕四贝勒好运气,再次叹息自己怎么没娶到这样一位聪明漂亮娘家强大又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福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