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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得意至极亦忧国(1)

娶四房工潮护三方

1929年,四十二岁的杜月笙不仅开办了银行,还新娶一名太太做第四房。

这一年,黄老板开设的黄金大戏院,请到了三位红极一时的名伶,是母女三人。母亲筱兰英生于1878年,自幼在天津宁家坤班学艺,艺名小兰英。无论老生、小生、武生甚至花脸,筱兰英无不兼长。与杨小楼合演《连环套》时,筱兰英扮演窦尔墩,气魄雄伟,工架老练,口齿刚劲。筱兰英嫁给梆子青衣姚长海,生有二女,长女姚玉兰擅长演青衣、花衫及老生,次女姚玉英擅长演武生等。

杜月笙头一次观看姚玉兰的演出,就被她吸引住了,无论多么忙,也要驱车赶到黄金大舞台给她捧场。人到中年的杜月笙也学会了追求女性,亲自到后台拜访,说些仰慕艺术的话。卸下戏装的姚玉兰更显得端庄秀丽,可是,她与妹妹在后台从不与外人说话。杜月笙向她们问话,姐妹俩只是嫣然一笑,并不回答,一切交际应对都由母亲出面代理。这样一来,杜月笙对姚玉兰更是魂牵梦萦。

直接追求没有效果,杜月笙只好请人帮忙牵线。黄老板退休后,戏班子的事由精明强干的儿媳李志清掌管,李志清与筱兰英母女是闺中密友。有一天,杜月笙来到黄公馆,与黄金荣聊了几句之后,就来找李志清,对她说:“妹妹,我向你问点事。”

“什么事?”李志清问道。

“你与小兰英母女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

“这就好。”杜月笙说,“我极喜欢姚玉兰,想娶她为妻,你能否替我去问问?”

李志清一听咯咯直笑,接受了这个委托,把话传了过去。

筱兰英知道杜月笙的势力,明白此事不好推辞,又想到有杜月笙这样的靠山也不错,就私下里与女儿姚玉兰商量。姚玉兰正值青春年少,花容月貌,追求她的年轻公子也不少,与杜月笙的年龄又相差悬殊,不太乐意,后来反复一想,也只好同意了。

于是,母女俩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杜月笙必须与姚玉兰正式结婚;第二,必须和华格臬路杜公馆里的那三位夫人分开来住。

李志清把姚玉兰的要求传了过来,杜月笙十分高兴,全都答应照办。他还买了一只金手表送给李志清,作为谢礼。

听说杜月笙又要和姚玉兰结婚,大太太沈月英且不论,二太太陈帼英与三太太孙佩豪就很不满意,有心表示反对,杜月笙对她们发了一顿脾气,把她们都吓住了。

“三楼太太”孙佩豪性格比较豁达,她将全部精力投放到一对爱儿——维屏和维新的养育上。几年后,她请求杜月笙把这两个孩子送到英国伦敦去求学,她自己也跟过去伴读,在海外度过一段优游的岁月。

杜月笙以前的三位夫人都是旧式女子,又忙着照料孩子,不大喜欢出席公共场面。姚玉兰自幼随父母闯码头,见过世面,是走红多年的名伶,说一口轻脆的“京片子”(北京方言),能陪同杜月笙对外交游。

新居设在辣斐德路辣斐坊16号,杜月笙四度做新郎,婚事仍旧办得风光热闹。姚玉兰结婚后就告别了戏剧生涯,只能在家中与杜月笙夫妻对唱,或者在救灾义演时登场,有时也给亲戚朋友们演唱一段。

结婚一年后,姚玉兰给杜月笙生了一个女儿,喜得杜月笙好像捧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珍宝。杜月笙为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取名美如,钟爱无比。杜美如满月的那天,杜月笙在蒲石路公馆大宴亲朋,请名角演出堂会戏,由当时风靡上海的梅兰芳、马连良联合演出,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还亲自来道贺。

姚玉兰共为杜月笙生育四个孩子,分别是儿子杜维善、杜维嵩,女儿杜美如、杜美霞。

姚玉兰有一个结拜姐妹,名叫孟小冬,两人是闺中密友,后来孟小冬与杜月笙结缘,就与姚玉兰有关,这是后话。

忙着开银行,又娶了第四房,杜月笙还要管法租界里工人罢工的事,因为这里是他在上海立脚的地方。受1928年吴同根被杀案的影响,法租界内的工会组织又开始活跃,到了1929年,法租界工人就有了一次罢工。

当时,法国人认为上海的法租界是殖民地,归法国殖民部管辖,执行19世纪的殖民地政策,对法租界居民采用高压手段,对待中国工人也十分苛刻。法租界的水和电,是由法商水电公司专营,职工的薪水极低,有一部分工人每月薪金只有8块银元。

这一天,为了争取提高待遇,法租界水电厂的职工突然罢工,整个法租界无水无电,后来垃圾工人和码头工人也响应罢工。法租界当局不肯让步,僵持十多天。

恰巧这时,有一艘法国大邮船抵达法租界外滩,罢工的码头工人袖手旁观。有一位法国外交大员就搭乘这艘大邮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能利用救生艇上岸。这位外交大员上岸之后,看到街灯全熄,一阵阵垃圾臭味迎风吹进汽车,便在车中大肆申斥法工董局首领。

法工董局请杜月笙出面调解,杜月笙就与法商水电公司经理先行商讨。杜月笙提出“所有工人薪金一律要加一倍”,水电厂经理认为不可,双方讨价还价之后讲好加薪60%,但是法商方面坚持罢工期间薪金不发,以免工人以后随时罢工。

杜月笙在酒楼大摆筵席召集罢工领袖,包括水电工人代表、垃圾工人代表、码头工人代表,但他自己暂不露面,而是先派一个人出场,问工人们提出的条件是什么。工人领袖纷纷发言,有人要求加薪30%,有人要求加薪40%,还有人要求加薪50%,罢工期间工资照给。

杜月笙在电话中得知,工人们的要求没有高过自己争取到的条件,就亲自来到现场,说道:“你们要求的工资太少了,我已替你们讲好加薪60%,你们满意吗?”全场高呼“满意”。杜月笙又说:“罢工期间的工资不给,你们服从吗?”有人说:“那就算了。”也有人站起来说:“这一点不能同意。”杜月笙说:“我已经答应法国人了,不能变更,不过,罢工期间的工资,由我来补贴给大家。”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不料那位工人代表又说:“我要公司拿出来才接受,杜先生个人拿出来我不接受。”杜月笙反应极快,说道:“大家的损失由我来补贴,你的一份我负责叫公司会计处照付给你。”随后,杜月笙举起杯向大家说:“我祝贺你们胜利,也是中国人胜利,希望大家明日一清早就上工。”大家掌声如雷,高呼“照办”。一场大工潮就此结束。

在1929年的这次罢工中,杜月笙为劳资双方进行调解时,基本上是倾向工人一方,在群众中树立了较好的形象。过了一年,1930年6月,上海法商电水公司工人再次举行罢工,由于国民政府出面反对这次罢工,杜月笙就明里支援工人,暗中维护法商了。

这次罢工的起因还是工人要求增加工资。当时在电水公司的法籍员工,月薪200多两银子,而华籍工人的月薪平均计算起来每人只有12元,在当时维持最低生活也很难。罢工工人要求增加工资8元,并且废除罚款制度。法商方面拒不接受,宣布所有参加罢工的工人一律开除,另外招雇一批新工人进公司工作。

工人罢工的决心没有动摇,法帝国主义恼羞成怒。7月21日,法国巡捕向正在水电工会俱乐部开会的工人开枪,当场死伤20余人。这一惨案激起全上海工人的愤怒,各行各业的工人纷纷起来支援。蒋介石唯恐引来外事争端,令上海市市长张群和警备司令熊式辉贴出布告,严禁工人擅自罢工,还派出国民党中央委员李石曾到上海进行调解。

罢工持续到8月中旬,法租界不但电车停开,水电供应也陷入恐慌,法商方面被迫答应给工人每月增加工资2.4元,但必须开除领导罢工的40名工人。

杜月笙和李石曾向工人宣传,说这已经是胜利,要求工人复工。杜月笙签字,把法方逮捕的罢工工人保释出来,还承诺说,被法国资本家开除的40名工人领袖,今后的工资由他个人支付。于是,工人们勉强同意复工。那40名工人领袖,杜月笙给他们垫发了两个月工资之后,就不再管他们了。

杜月笙维护了法国资本家的利益,为蒋介石解除了忧虑,还使部分工人对他心怀感激。

两大亨还乡显荣耀

张小林早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专同地痞流氓为伍,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在家乡杭州搞得声名狼藉。来到了上海后,他“时来运转”,几番闯荡,终于成了“海上三大亨”之一。“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时,张小林反共有“功”,事后受到蒋介石的嘉奖,风头出足。到了1930年,张小林忽然想到要炫耀自己,“荣归故里”。

张小林到杭州城走一趟,一时间在当地引起轰动。杭州的土豪劣绅、反动政客和地痞流氓纷纷出动,为他摆酒接风,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成了“名人”的张小林有一个遗憾,认为自己的名字不够威风,与其身份、地位不相称。于是,当地一个叫许吾生的帮闲文人特地为张小林献新名。张小林乳名又叫“阿虎”,所以许吾生便为他取名为“寅”,号“啸林”。“啸林”与“小林”谐音,又有虎啸于林的寓意,颇能显示威势。此后,张小林就改称张寅、张啸林了。

张啸林回乡一趟,广收门徒,杭州、嘉兴、湖州一带的盗匪、歹徒、地痞、流氓纷纷投入张门,倚为靠山。张啸林在杭州西子湖畔建造别墅,开设饭店,还拥有大批良田。

继张啸林“衣锦还乡”之后,杜月笙也回想起自己十四五岁时泣别外婆的悲凄情景,回忆起自己当年“起家业,开祠堂”的誓言。

1930年,杜月笙以高桥镇杜家老屋为中心,收购四周农田10.5亩,委托高桥创新营造厂厂主谢秉衡建造杜氏家祠。

杜月笙自幼父母早亡,宗族零落,出身寒微,他连自己祖父的名讳都不知道,又怎能开祠堂纪念祖先呢?为此,他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征询本支近脉,并请人编修族谱。最后,还是那位国学大师、古文泰斗章太炎先生,远追近考,详征博引,写了一篇《高桥杜氏祠堂记》,为杜氏家族构想出一个辉煌的世代系列。这是一份理当存档的文献资料,其文曰:

杜之先出帝尧。夏时有刘累,及周封于杜,为杜伯。其子湿叔,违难于周,适晋而为范氏,范氏支子在秦者复为刘,以启汉家。故杜也、范也、刘也,皆同出也。杜氏在汉也,有御史大夫周,始自南阳徙茂陵。自是至唐世为先望。其八皆祖御史大夫。唯在濮阳者祖七国时杜赫,自江以南无闻焉。宋世有祁国公衍实家山阴,江南之杜自是始着也。高桥者,上海浦东之乡也。杜氏宅其地,盖不知几何世?其署郡曰京兆。末孙镛自寒微起为任侠,以讨妖寇,有安集上海功,江南北豪杰皆宗之。始就高桥祠堂祀其父祖以上,同堂异室之制,近世虽至尊犹然。故诸子庶不立别庙,独为一堂,以昭穆叙群主,盖通制然也。凡祠堂为址八亩,其壖地以诗设塾及图书馆,所以流世泽帅后昆也。余处上海,久与镛习识。祠成而镛请之为记。夫祠堂者,上以具岁时之享,下使子孙瞻焉,以捆致其室家者也。杜氏在汉唐,其为卿相在以十数,盛矣。上推至帝尧,又弥盛矣。虽然,自尧之盛,尚不能覆露其子,使袭大宝,其余虽登公辅,赐汤沐之邑,曾微百年,后之人至不能指其先世里居所在,此镛所知也。为子孙者,岂不在于自振拔乎哉?和以处宗族,勤以长地材,福倍汉唐盛世可也。其兄弟不辑其居处,日偷祸倍,矜寡无告可也。抑闻之,古之训言,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不可谓不朽。称不朽者,唯立德立功立言,宜追视杜氏之先,立德莫如大司空林,立功莫如当阳侯预,立言莫如岐公佑,其取法非远也。镛既以讨贼有功,其当益崇明德,为后世程法。然后课以道艺,使其就文质,化为畔以跂于古之立言者。有是三者,而济以和宗族,勤地材,则于守其宗祊也何有。不然,昔之九望,奄然泯没于今者七八矣。虽有丹楹之座,穷九州岛美味之飨,其足以传嗣者几何?吁,可畏也,乃记之云尔。

杜月笙儿时听说杜家的祖籍属浙江海宁,其祖先经营丝茧行业,失败后移居上海高桥。章太炎根据这一点就考证出“杜之先出于帝尧”,直系祖先为山阴杜衍,还历数了杜氏在各朝各代的高官显贵,让杜月笙跻身帝王之系、名人之后,还为杜月笙的反动行为歌功颂德,堪称奇文。

1931年初夏,杜氏祠堂竣工,规模宏伟,富丽堂皇。此后数年,杜月笙又托久记营造厂厂主张耀良营建藏书楼(图书馆)、学校、医院、花园。藏书楼藏书10万册,花园内华表石坊林立,名树异花繁多。

杜月笙于1931年6月亲返家乡,8日至10日,举行家祠落成及“栗主入祠”典礼。

杜月笙没有祖上传下来的家谱,上三代名号无从稽考,祠堂内无法逐一设立牌位,只好供奉一位“总神主”。6月9日这天,“总神主”的牌位由华格臬路杜公馆送往浦东高桥杜氏祠堂,称为“栗主入祠”或“栗主奉安”,要举行一场大游行。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华、英、法三界居民倾城而出,道路两旁是绵绵不尽的人墙,路边的建筑物上都挤满了人。5000余人的仪仗队伍,连绵两英里,上午9点钟出发,从华格臬路走到金利源码头,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

仪仗的第一部分由英国巡捕打头,碧眼黄发的英国人排齐马队在前面开路。

随后,法租界巡捕房里的安南(越南籍)巡捕全副武装,出动近百辆自行车,四辆一排,护卫着一面硕大无朋、光明灿烂的中华民国国旗。

在他们身后,排着三五十杆特别巨大的“杜”字大旗。黄金荣办的金荣小学学生,穿海军式的中国童子军制服,敲起洋鼓,扛着齐眉棍,负责护送钱业公会合送的旗伞牌亭。

得到法租界允许,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军乐队和一排荷枪实弹的步兵,中央陆军第五师(顾祝同部)的乐队和一连步兵,护送着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军法总监何键赠送的匾额。

仪仗的第二部分是公安局军乐队、保安队员和铁华学校的童子军,护送淞沪警备司令部张春甫副司令、上海市长张群、外交部长王正廷所赠的匾额,以及各大轮船公司赠送的伞亭。

仪仗的第三部分是吴淞要塞司令部的军队,静安小学童子军,护送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等人赠送的匾额。

仪仗的第四部分是陆军第五师军乐队、闸北和南市保卫团以及宁波旅沪小学童子军,一同护送前北洋军政要人赠送的匾额。

仪仗的第五部分是江湾救济会的西乐队,护送着各省政要、法国官员赠送的匾额。

仪仗的第六部分是海军司令部军乐队,护送着各团体赠送的匾额和旗伞花篮。

各面匾额上面都题写着赞颂杜氏的文字,下面所列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孝思不匮”——陆海空军总司令、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贺。

“好义家风”——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贺。

“辉光照国”——军法总监何键贺。

“世德扬芬”——军政部部长何应钦贺。

“慎终追远”——实业部部长孔祥熙贺。

“千国栋家”——司法院院长王宠惠贺。

“光前裕后”——警察总监吴铁城贺。

“敦仁尚德”——前北京国民政府大总统徐世昌贺。

“俎豆千秋”——前北京国民政府大总统曹锟贺。

“望出晋昌”——前北京国民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贺。

“武威世承”——前北京国民政府将军吴佩孚贺。

“武库遗灵”——国学大师章太炎贺。

“源远流长”——着名书法家、国民党元老于右任贺。

“慎终追远”——西藏活佛班禅额尔德尼贺。

“东方望族”——法国驻沪领事馆领事甘格林贺。

“明望之后”——国防部部长林辉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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