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闻言,越发的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忽然就对凌公子这般冷淡起来,上次凌公子来家里时,二人不还好好儿的吗?方才听虎子说,凌公子是昨儿半夜才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伤,可却顾不得歇息更顾不得将养,一大早便赶来了家里,就是为了能见姑娘一面,与姑娘说说话儿,据说还与姑娘带了礼物回来,若是让他知道姑娘不愿意见他,还说了这么一大篇绝情的话,还不定怎生伤心呢!
可眼见陆明萱神色不对,丹青也不敢多说,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奴婢这便去。”屈膝行了个礼,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祈祷着自家姑娘可一定要唤住自己,说方才的话都是气话才好,只可惜她人都走出门外老远了,也没听见自家姑娘叫她回去,只得垮着肩膀找虎子去了。
余下陆明萱想起方才丹青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我这不是替姑娘高兴吗’,心下虽有些个不好受,却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连丹青都这般想了,焉知凌孟祈没有这般想,趁现在误会还浅还解得开之时,还是趁早解开的好,不然到时候彼此就真是连朋友与合伙人都没的做了!
再说丹青找到虎子以后,不妨凌孟祈也与虎子在一起,她屈膝行过礼后,迎上凌孟祈饱含期待的深邃双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重复陆明萱方才的话才好了,只得道:“姑娘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凌公子,凌公子还请回罢。”
凌孟祈何等敏锐之人,几乎是立刻便注意到了丹青的异样,因问道:“萱妹妹就没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吗?”
“这个……”丹青满脸的犹豫,片刻方艰难道:“姑娘说,如今她与凌公子年纪都不小了,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以后再有什么话时,只让虎子来找我说便是,省得让旁人知道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于彼此的名声都不好听,于……将来更是不利……”
话音未落,就见凌孟祈俊脸已是一片铁青,丹青唬得一颗心直跳,暗道凌公子这样子可真是有够吓人的,他不会要杀人罢?
万幸片刻之后,凌孟祈到底还是平静了下来,虽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她的话我记住了,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妹!”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凌公子说,姑娘的话他都记住了,以后姑娘便是他的亲妹妹!”
听罢丹青小心翼翼的话语,陆明萱心里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如释重负有之,怅然若失有之,还有几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将来又会不会后悔的迷惘……种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化作了一个无声的苦笑,一句无声的叹息,就这样罢,就这样做一对既是兄妹又是合伙人的朋友也挺好的,毕竟男女之情泰半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亲情与友情才是永恒的,与其将来彼此两看生厌,倒不如永远做一对知交兄妹的好!
只是就在陆明萱好容易竭尽全力让自己在接下来几日做到心如止水之后,凌孟祈偏又使人送虎子送了一大堆礼物来,什么面塑的耍百戏的泥人儿,什么全套的昆虫杂耍,什么毛茸茸呆在篮子里的假猫三两只,什么上了发条便会自己跳动转圈的铁皮青蛙……都是些不值什么钱,却绝对新鲜又讨女孩儿喜欢的小东西,显然都是凌孟祈用了心亲自为她挑选的礼物,不然他出任务本就忙累不堪了,直接去银楼买些什么珠宝首饰的岂非又体面又轻便,哪里犯得着这样费时费力?
不但送了这些东西来,还让虎子带话:“我既说了以后萱妹妹便是我的亲妹妹,那妹妹就该别与我客气才是,且不说这些东西本就不值几个钱,就算真很值钱,难道做亲哥哥的给亲妹妹花这点钱都不应当了?妹妹若是拒绝,便是不拿我当亲哥哥!”
把陆明萱已到嘴边的婉拒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只得有些别扭的通通都收下了,却又不肯拿出来摆着,全叫丹青收了起来。
丹青知道她连日来虽都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心情并不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敢多说。
不几日,眼见已快到中元节了,陆老夫人打发了人来说是十月便是陆明凤的及笄礼了,待她及笄后指不定皇上就该下旨让钦天监择日子与她和大皇子完婚了,一来还差些针线想请姐妹们帮着做一些,二来姐妹们相处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趁现下还有机会,更要多亲香亲香才是,要接陆明萱与陆明芙回国公府去。
陆中显想着此番两个女儿回家住了一个多月,也算是住得够久了,便痛快答应了陆老夫人的要求,次日便亲自送了姐妹两个回国公府去。
一时回到国公府,先见过了长辈们,此后才是姐妹们,大家分别了月余,多少也有几分想念,如今好容易彼此见了面,自有一番嘘寒问暖不消细说。
中午待吃过陆老夫人特地吩咐自己小厨房准备的接风席面后,陆明萱与陆明芙才回了空翠阁整理箱笼收拾屋子,忙到傍晚时分才算妥帖了。
因如今人实在太少,陆明凤与陆明丽又要绣嫁妆,沁芳斋的姑娘学堂已是彻底停了课,是以自次日起,陆明萱与陆明芙一天里大半时间便都耗在了陆明凤的撷秀阁,帮她做一些体己的绣活儿。
陆明凤看起来瘦了一些,身上几个月前才量体新做的夏装显得空荡荡的,但精神还算好,人也更沉稳了,之前待陆明萱那几分若有若无的忌惮也明显消失了,想是知道陆明萱是真无心做大皇子的妾室,也不可能做大皇子的妾室了,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而陆老夫人虽因陆明凤坚持要嫁给大皇子之举对她颇失望,到底是疼了十多年的孙女儿,还是不忍心亏待她,除了命陆大夫人按原计划的与她准备嫁妆以外,额外又拿了五千体己银子给她做压箱钱,想是防着将来她万一不幸真身陷囹圄时,有银子总比没银子多一线生机。
陆明萱十一岁的生辰就在此期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她毕竟是晚辈,去年也就罢了,到底是她来国公府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且十岁也算整生了,今年却两样都不沾边儿,不过只是晨起受了空翠阁一众服侍之人的礼,又去给荣泰居给陆老夫人磕了头,大家吃了碗寿面也就罢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原便如此,年轻主子的生辰除非有长辈亲自发话,否则一律不大操大办的,恐折了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