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后者答话,又道:“你难得来京城,你祖父与我们家老太爷又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便与我们自个儿的孙子没什么差别了,此番便安心住下,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想住到什么时候都使得,万万不要同我们客气才好。”
那少年确定陆老夫人的话已说完了,才冲陆老夫人行了个礼,微笑着开了口,这一笑又引得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晚辈名唤孟祈,今年十三岁,正是因在家时书念得不好,所以家祖母才会打发晚辈上京来,想让晚辈跟着贵府的世兄们好生讨教一番的,还望老国公爷与老夫人不要嫌我叨扰才好……”
“不会不会,”凌孟祈话还未说完,陆老夫人已一叠声道:“有你这么乖巧的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你在这里住一辈子才好呢,又怎么会嫌你叨扰?你只管安心住下,以后定国公府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了!”
陆老夫人说完,像是怕凌孟祈反悔似的,忙吩咐陆中冕:“我记得外院小二和小四院子旁的四知馆还空着?你着人尽快收拾出来,让祈哥儿住进去,对了祈哥儿,你带了几个人进京?除了你带的人,其他人便按你兄弟们的例来,八个小子,四个长随四个负责洒扫的婆子可好?”
凌孟祈脸上闪过一抹赧然,“回老夫人,我只带了一个小厮虎子上京来,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人,我祖母有一封信让我带给老太爷和您看,说看过信之后您们就明白了……我日常起居都是由虎子服侍,用不了那么多人,您只给我安排两个洒扫的老嬷嬷即可。”
“才一个小厮服侍你像什么话……”陆老夫人还待再说,陆中冕忽然道:“母亲,孩子们住哪里安排多少人服侍这些都是小事,您不必操心,我自会着人安排好的,彦杰贤侄还等着给您磕头问安呢,您有什么话,要不等孩子见过您后再问?”
陆老夫人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此刻屋里的远客可不止凌孟祈一个,另一个远客还是自己的侄孙,认真说来,可比凌孟祈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故交孙子亲近多了,可自己却只顾着关心凌孟祈,早将人家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羞愧来。
不过这屋里只注意到了凌孟祈,而忘记了还有另一位客人存在的绝不仅只陆老夫人一个,事实上,所有人都已忘记了屋里还有另一位远客,也就难怪连孔圣人都会说“食、色,性也”了,长得好的确要占很大的便宜,对于世间的女子来说是这样,对世间的男子来说其实也是一样,更何况凌孟祈长得还不是普通的好。
陆老夫人到底养气功夫到家,心下虽羞愧,面上却并未露出难堪来,而是笑得一脸慈祥的向另一位少年招手道:“好孩子,我是想着你毕竟是我的侄孙,与我是一家人,又与祈哥儿不同,所以才多问了他几句的,你不会怪我罢?”
那少年忙笑道:“彦杰不敢。”说完双膝跪下,给陆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才抬头道:“侄孙赵彦杰,见过姨祖母,祝您老人家福体康健,福泽绵长!”
早被陆老夫人一叠声的命人搀了起来,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你祖母身体可还好?此番怎么也不说与你一道进京来,说来她自出嫁以后,便再没回过京城了,也不知道如今乍一见面,我们还认不认得彼此?你进京前你祖母怎么也不说先来封信,若是让我知道你要进京,说什么也要使人去连她一并接回来才是……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快起来,有话咱们起来再说……”
陆老夫人正说着,就见才被搀起来的赵彦杰又跪下了,眼里还有泪流出,唬了一大跳,忙又要命人去搀他,就听得一旁陆中冕沉声道:“母亲,五姨母两月前已经去世了,彦杰贤侄如今无依无靠,这才会进京来的。”
“去世了?怎么会这样?”陆老夫人怔住了,“她比我还小两岁呢,怎么会忽然间说去就去了,她苦了一辈子,还没享过一天福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说去就去了呢……”说着,已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方才陆文廷甫一将凌孟祈引进屋来,便已吸引住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陆明凤姊妹几个自然也不能例外,本来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万万不该盯着男子瞧的,这样没规没矩的行为若是让教引嬷嬷看见了,什么也不说上前就是一巴掌,打了之后,做娘亲的还得向嬷嬷道谢,说嬷嬷‘打得好’。
可还是那句话,凌孟祈实在生得太好,别说正值略知人事,情窦初开年纪的她们,连见多识广饱经世故的陆老夫人不也一样失态吗,所以她们虽一个个儿都羞红了脸,依然忍不住不看凌孟祈。
还有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小声感叹的:“若非亲眼所见,我定然不会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漂亮的男子,连女子在他面前都免不得要自惭形秽。”譬如陆明雅。
亦连向来端庄持重,早早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嫁入皇家,甚至会母仪天下的陆明凤都忍不住有几分心神荡漾,还是勉强自持住,方未表露出丝毫来。
当然,也有不是纯粹被凌孟祈相貌吸引住才看他的,自然就是陆明萱了。陆明萱自见了凌孟祈的第一眼便觉得后者十分眼熟,就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似的,可她想来想去,都未想到前世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事实上,她不但不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见,不然以后者的相貌,又是那样的家世,她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才是——那她到底是因何会觉得后者眼熟的呢,这也太奇怪了!
陆明芙听了陆明雅的话,本来还能勉强忍住不说话的,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因与陆明萱小声咬耳朵:“素日里我觉着你已经够漂亮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今日方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偏对方还是个男子,可叫这世间泰半的女子怎么活?”
她声音本不大,偏这会子姐妹几个全部挤在一块儿,彼此隔得近,于是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旁人且不说,陆明雅是与二人早有过节的,如今听陆明芙这话又摆明了对凌孟祈大为欣赏甚至别有心思,不由越发将陆明芙视为了敌人,一时也顾不得陆二夫人‘无事最好不要惹那两个丫头’的叮嘱了,冷嗤一声,便低声不屑道:“果然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不过就是见了个稍微清俊些的男子而已,就忘记自己是谁了,真是丢尽了我们定国公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