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一身真红的中衣,披散着头发,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妆台前,不过才短短一夜不见,她就好像脱了层皮一般,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宛如深青的螺子黛晕染的,神情萎靡不振,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少女绝不会有的媚意;再看一旁的凌孟祈,神清气爽,眉目舒展,从眼角到眉梢都透着隐约的餍足。
段嬷嬷与吴妈妈作为过来人,见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看见了也当没看见,领着丹碧与彩簪上前屈膝给二人行了礼,满面是笑的齐声说道:“恭喜大爷,恭喜夫人!”
陆明萱浑身都疼,却仍强撑着向段嬷嬷等人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们这阵子都辛苦了,回头一人赏两个封红。”才命丹碧与彩簪服侍她去了净房梳洗。
等她梳洗完出来,吴妈妈忙殷勤的上前给她梳起头来。
因是新婚的第一日,吴妈妈特地给陆明萱梳了个牡丹髻,戴了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和红宝石的耳坠,配着身上正红凤穿牡丹的通绣衫,明艳的不可方物。
凌孟祈在一旁待她梳妆好了,立刻讨好的将以前他曾送给她,却被她令他暂时收着的那对桃花玉镯子递了上来:“戴这个。”
陆明萱不由神情不善的白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的讨好,又忍不住嘟嘴笑了起来,嗔道:“我就不戴这个,怎么着?”
凌孟祈立刻好脾气的笑道:“不戴就不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弄得陆明萱就算有再多的气也撒不出来了,且她也不是真的在生他的气,她向他讨饶他不应,一点也不顾惜她的身体,只知道自己固然是他不对,可若自己够坚定,他也不能得逞不是?
念头闪过,她已伸出白嫩嫩的手腕儿,娇嗔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戴上?”至此眼角眉梢的情意终于再忍不住流淌而出了。
凌孟祈就偷笑起来,他就知道萱妹妹最是吃软不吃硬的。
一时收拾妥帖,二人被簇拥着去了厅堂用膳,陆明萱早饿得不行了,难得吃了满满一碗饭才放了筷子,然后问凌孟祈:“昨儿你不是说今日喜铺的要过来结账,戏班的要过来拆戏台子,家里也有一应琐事要料理吗,我能做什么?”
凌孟祈笑道:“这些事自有虎子料理,你就别操心了,才吃了饭,不如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顺道消消食,这园子重新规整后,你还没瞧过呢,也不知喜欢不喜欢?”
想着家里上下拢共也就这点人,事情就算再多也有限,陆明萱遂没有再坚持,任凌孟祈牵着她的手去了园子里。
看得出来凌孟祈很在园子上花了些财力和心力,好些地方甚至全部翻新了,还在当中挖了个水塘,引了一汪活水进来,在水中央建了个亭子,可以想象得到夏天的时候坐在里面会是何等的惬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园子如今是真的不错,陆明萱想着以后这里便是自己的家,便忍不住满脸的笑容,自背后轻轻抱住了凌孟祈……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他们的家,他们便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不但是爱人,更是家人了,真好!
新婚次日,虽不用敬茶认亲,与长辈亲友什么的周旋,也不曾见过家下人等,亦不曾当家理事,陆明萱依然觉得累得不轻,最主要是浑身酸疼,与凌孟祈逛完园子回到他们的新房,连新房的格局和摆设都不曾细细看过,便草草用了晚饭,草草梳洗了一番,换过一身家常轻便的衣裳,一头栽进了锦绣团丝绣龙凤的大红被褥里。
凌孟祈看在眼里,不由有些讪讪的,他知道自己昨儿夜里和今儿上午闹得有些过火,但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太酣畅淋漓,是他活了将近二十年来,所从未体会过的,他忍不住就给了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昨儿可是他小登科的日子,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他放纵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至多以后他再不这样,一定加倍珍惜萱妹妹,一定加倍对她好就是!
只是想归这样想,当躺到床上,看着她被中衣遮住的玲珑肩膀和袒露在外面的如玉肌肤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还是见陆明萱实在睡得香,不忍心弄醒她,才好歹强忍住了,一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明萱睡到半夜,被渴醒了,昏头昏脑的叫了两声:“丹青,要吃茶!”却不见任何反应,只得半抻起身子往床头的小几摸去,她在空翠阁的卧室和家里的卧室床前都有一个小几,晚上一般那里都有茶的。
谁知黑暗中,她茶盅没摸着,反摸着了一个光裸微糙的胸膛,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木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又摸了几下。
一只大手很快捉住她的手,微一使力将她一拉,她便趴到了大手主人的胸膛上,不用说手的主人正是凌孟祈了,他在她耳边喑哑着声音道:“是要喝水?等着,我给你倒去。”
然后他便翻身下床,往桌前走去,很快端了一杯茶回来。
陆明萱就着墙角羊角宫灯发出的昏黄光芒,见他半散着漆黑的头发,内裳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已散开了,露出整片淡褐色、有不少伤痕的宽阔胸膛……实在魅惑至极,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脸颊也开始发烫起来,有些不自然的接过他递上的茶盅慢慢的喝光后,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睡在外面?”
出嫁前戚氏与陆明芙都与她说过,成亲后夫婿都是睡里面妻子都是睡外面,因为如果半夜夫婿要喝茶或是怎么样,做妻子的好起来服侍,故她有此一问。
凌孟祈笑道:“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怎么这中间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陆明萱便把戚氏和陆明芙的话说了:“就算晚上你不要我服侍,我自己要喝个茶什么也便宜,以后你还是睡里面罢。”
凌孟祈道:“我还当什么呢,原来只是因为这个,那还是你睡里面罢,马上天就要冷了,我身体好不怕冷,还是我起来服侍你的好。”
“可是……”陆明萱还待再说,凌孟祈已又道:“没什么可是的,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晚间给我端茶递水,而是为了好好疼你爱你的,若连晚间服侍你喝个茶水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说疼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