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皱眉道:“到底人命关天,光虎子去怕是不行,我还是亲自走一趟罢,你放心,我会把丹碧带上,再把邢护卫几个都带上,不会出任何事的。”
凌孟祈却断然坚持道:“你带了丹碧和邢大几个去也不行,我不能让你去白白生气,就让虎子去即可,横竖双方早已撕破了脸,也无谓什么骨肉亲情可讲了。”
“可万一,老太太他们悲愤过度,要离开呢,我怕虎子留不住他们,更怕他们愤恨之下,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陆明萱真正在意的,还是凌老太太等人的去留问题,至少在大局已定之前,她不想轻易冒这个限,所以她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安抚好凌老太太等人。
凌孟祈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嘲:“他们不会轻易离开的,他们享乐了一辈子,如今让他们去自力更生,别说他们没那个志气,且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凌仲祐一死,我就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了,凌家数代单传,老太太不但不会对我不利,别人有这个念头,她尚且要拦在头里,她总不能让凌家在她手里断了香火罢?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走这一趟,我也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
唯一有可能真正对他不利的,便是赵氏,可当年的事赵氏摆明了不知情,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唯一能做的,便是愤而离开他的庄子,不再食他这个所谓“杀子仇人”的嗟来之食,那他才真是求之不得,只可惜赵氏怕是没那个志气啊!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明萱不好再坚持,因说道:“既是如此,就先让虎子走一趟罢,若虎子实在不行了,我再出面也不迟。”
凌孟祈这才点了点头:“嗯。”然后令人叫了虎子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翌日一早,虎子便打马出了城门,径自去了庄子上,一直到第三日午后才回来。
陆明萱听说他回来了后,顾不得凌孟祈这会儿还没来家,先就将他叫了来问话,“……丧事可已办好了?老太太与老爷怎么样?赵氏又怎么样,没出什么幺蛾子罢?”
虎子看起来满脸的疲惫,眼里还有明显的血丝,就像已几日几夜没睡过似的,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得瘆人:“今儿个一早已经大敛了,因二少爷是少年夭亡,不宜在家里停灵太久,便定了七日;又因凌家的祖坟在临州,他日势必要让二少爷落叶归根的,所以由老太太拍板决定,七日一满,便将二少爷的灵柩寄到咱们庄子以西十里地外的水月庵去,等待他日有条件了时送灵回乡,如今事情至少暂时已是尘埃落定了,夫人只管放心。”
“希望事情真能如你所说,尘埃落定罢!”陆明萱叹道,“只是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这事儿怕是轻易定不了啊,老太太与老爷且不说,那赵氏死了儿子,就算大爷除了带凌仲祐出门一趟以外,什么都没做,赵氏势必也要将账都算到大爷头上的,她又是那种只能她负天下人,天下人休想负她的性子,她岂肯善罢甘休,只怕狠狠闹腾了一通罢?”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虎子脸上和脖颈上分明有几道抓痕,十有八九就是赵氏的“杰作”亦未可知,忙关切道:“你脸上和脖子上的伤,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弄出来的?当时四周就没有其他人吗,怎么也不说拉着她!”
虎子闻言,满脸的尴尬,片刻方无奈道:“当时那个女人就跟疯了似的,一见我的面,便恨声问我爷和夫人在哪里,得知爷和夫人都没去后,她便立时对着我厮打起来,还嚷嚷着先弄死了我,再……让爷和夫人偿命。到底当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面儿,打狗尚且看主人,我不好对她动手,旁边的婆子们也不敢对她下狠手,所以让她挠了我几下,后来还是老太太喝命自己的嬷嬷领着几个粗使婆子上前,又放狠话说她若敢再闹腾,就立时休了她,方制住了她。”
赵氏这辈子就只得凌仲祐一个儿子,若她与凌思齐伉俪情深也还罢了,没有了儿子,至少还有丈夫这个慰藉在。
偏她与凌思齐之间实在连“伉俪情深”四个字的边儿都挨不上,她有多疼爱看重凌仲祐,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说凌仲祐就是她的命也不为过,不然凌仲祐也不会被她溺爱成那样一个纨绔败类了。
谁知道凌仲祐竟然忽剌剌说死便死了,死于风寒与惊吓交加之下,前者拜陆明萱所赐,后者则出自凌孟祈的手笔,——虽然凌仲祐至死都没有告诉赵氏当日凌孟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并不妨碍赵氏这样认定。
可怜他才十七岁,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今却要含冤长眠于冰冷的地下,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伤心欲绝,悲愤欲绝!
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赵氏自然不会认为凌仲祐落得今日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只会将满腔的仇恨都算到凌孟祈和陆明萱头上,这对狗男女,女的就惯会装相,被调戏了几句又如何,难道会少一块肉不成,她装什么贞洁烈女,若今日她儿子还是广平侯府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她只怕脱光了爬她儿子的床都来不及;
男的则一肚子的坏水,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浑身上下就找不出一块好地儿了,早知今日,当初她用尽一切手段,也定要弄死了他,再将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子里去喂野狗,如此她儿子岂非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在虎子抵达庄子之前,赵氏甚至已经想好,届时凌孟祈和陆明萱来了庄子上之后,她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与他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却没想到,亲弟弟与亲小叔死了,这对狗男女竟也不露面,只打发了个奴才来应付他们,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赵氏都要气疯了,赶着虎子厮打算什么,她还要要了这个助纣为虐的狗奴才的命,先出一口心底的恶气呢!
奈何赵氏悲愤仇恨得已快发了疯,凌老太太却犹保持着清醒与理智。
正如凌孟祈所说,如果他们就此与他彻底撕破脸,眼下的庄子他们自然再待不下去了,届时他们该去往哪里,又该以何为生?之前欧承文还没离京回乡,凌仲祐也还活着时,他们算是拥有两个青壮劳动力,凌老太太尚且没想过真要让他们靠自己的本事养活他们并这一大家子人呢,何况如今这一大家子人只余凌思齐一个男丁,别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养活这么多人,便是他有,他也势必不肯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