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柴书琴这一觉从清晨睡到了傍晚。
醒来之后,柴书琴发现刘知远已经回来,带了一些菜和肉,手里还抱着一坛酒。于是柴书琴就自告奋勇的接下了做菜的活,拿着菜和肉进了厨房。
等柴书琴把菜做好端出来时,刘家兄弟和郭威已经在院子里搭了个桌子喝起酒来。
“来,两位大哥,尝尝小妹的手艺。”柴书琴带着笑容把做好的几碟菜放在桌子上。
“哈哈,想不到弟妹还会烧菜。嗯,这肉烧的真好。”
看着桌上几碟色香味俱全的菜,刘崇一面说着,一面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在嘴里,吃完之后赞不绝口。
“在宫中闲着无事和御厨学了几手,好吃的话就多吃的点。刘大哥,你也尝尝。”
深宫之中,日子清苦,柴书琴在闲暇之余也溜到厨房里,塞点银子给御厨一饱口福。一来二去混熟之后,柴书琴干脆和御厨学了几道家常菜,一方面可以打发时间,另一方面也不用每次都麻烦人家。
以前在家做惯了大小姐,如今在皇宫里却要拿起锅铲自己烧菜,现在回想起来,柴书琴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听到柴书琴的话,刘知远勉强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嘴里,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知道刘知远心情不好,柴书琴也没有见怪,和刘家兄弟打完招呼后,柴书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郭威嘴边,然后带着笑容说道:“来张嘴。”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但是柴书琴那温柔的笑容、亲昵的举动依然郭威浑身一震,他表情有些僵硬的把嘴张开,柴书琴笑着把肉放入郭威嘴里。
“好吃,好吃。”郭威一面嚼着,一面说道,而脸色更是显得有些复杂。
看着柴书琴和郭威‘两口子’这么亲昵的举动,刘知远那阴沉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刘崇更是冲着郭威挤眉弄眼,郭威一边吃肉,一边瞪了刘崇一眼。
暂时将心中的烦恼压在心底,刘知远神色凝重的望着郭威和柴书琴,有些无奈的说道:“三弟,之前大哥有些失态了。现在言归正传,你这次祸闯得不小,若是换了别人,我还能找个地方,让你们隐姓埋名藏起来。但你脖子上那玩意太扎眼了,再加上赏金那么多,肯定有人会去告官的。哎!你不会怪大哥见死不救吧。”
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了一个节度使头上,再加上郭威脖子上那么扎眼的小雀纹身,这次刘知远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摸了摸脖子的纹身,郭威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明白大哥的苦衷。得罪了宋节度使,中原已经待不下去了。小弟想先去塞外避祸,等过风头过去了再回中原。这次来,是想从大哥这里买两匹好马。”
郭威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
看着桌上两锭银子,刘知远皱着眉头说道:“什么买不买的,直接牵走就是了。”
“那可不行,马是军队的,怎么可以就这么牵走?上面要是查起来,大哥罪过不小啊。”
郭威摇了摇头,把两锭银子推了过去,但刘知远又把银子推回去。
“收起来,那么多匹马,少两匹没人会发现。真要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死了。”
见死不救,已经让刘知远很内疚了,他怎么可能再收郭威的银子呢。
看到郭威和刘知远两兄弟推来推去,一旁的柴书琴很诚恳的说道:“刘大哥切莫推辞,就像我夫君说的那样,军中的事可大可小,就算刘大哥能瞒过去,这上下打点也需要银子的。刘大哥肯卖马给我们,对我夫妇已是活命之恩,怎么好意思再让大哥破费呢。更何况这次出宫,我也得了不少金银珠宝,不缺这些银子。”
“是啊,大哥,你就收下吧。”
想起这些年因为自己的鲁莽带给刘知远的麻烦,郭威也有些愧疚。
自己很快就要远离中原前往契丹,未来前途难测,此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兄弟重聚,郭威不想临走还给刘知远留下麻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知远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把银子放入怀中,然后说道:“好吧。吃饭,吃饭。”
刘知远收下银子,郭威和柴书琴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人就开始拿起筷子吃起来。
吃完晚饭后,柴书琴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空碗收走,然后笑着对郭威说道:“夫君,你和大哥聊聊,我进去休息了。”
“好。”郭威的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应该还有些不适应柴书琴的亲昵。
目送柴书琴回到房内后,院子内的三个人全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以前三兄弟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着荤段子,相互调侃戏弄,而这次柴书琴来了,饭桌上整个气氛都变了。
郭威心存爱慕,美人在旁当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而刘知远两兄弟和柴书琴初次见面,再加上以往闹得最凶的郭威又那么拘谨,他们也不好放肆。
柴书琴美若天仙,言谈举止之间都流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郭威和刘家兄弟都是粗人,根本就无法和柴书琴交流,只能埋头吃饭吃菜,然后时不时夸几句柴书琴的厨艺,整顿饭连酒都没有喝,吃的真是难受。
柴书琴故意装出来的温柔体贴,让刘知远这个老光棍非常羡慕。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刘知远对郭威说道:“三弟,你真有本事啊。抢来的大家闺秀居然给你调教的服服帖帖的,你是怎么做的?教大哥两手。”
郭威还没来得及说话,在一旁的刘崇脸上露出了很贱的笑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女人嘛,还能怎么调教,按在床上多弄几回,听话就哄,不听话就打——”
刘崇那猥琐的表情,略显下流的言语,让郭威心里非常不舒服,他想都没想,张口就骂道:“——滚你的,胡说些什么啊?”
也不知道是因为以前在一起相互取笑挖苦惯了,还是刘崇不懂察言观色,刘崇根本没有察觉到郭威心中的不悦,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说道:“我哪里胡说了?弟妹是大家闺秀,还侍奉过皇上,你一个屁大的马步军使,还有罪在身,若不是强来硬上——”
“——你还说。”
刘崇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郭威愤怒的打断了。只见郭威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一拳打在了刘崇身上。
和柴书琴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一直都是郭威的心病,刘崇的话无疑是戳中了郭威的痛楚。
“啊,你真打啊!”郭威这一拳打得很重,刘崇发出了一声痛呼。
“打你怎么了,别跑。”
“你来啊!”
……
听着门外喧闹的声音,坐在屋内的柴书琴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柴书琴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也能全都可以拿得出手。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越有学识,那么自身的修养也就越高,同样也会瞧不起那些粗鲁的人,柴书琴也不例外。
刘知远的家只是几间破木屋,院内发生的事情,柴书琴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口无遮拦的仅仅是刘崇,但郭威既然能够和刘家兄弟称兄道弟,而且还能共患难,那么郭威平时是个什么样子,也就不难想象了。
郭威对自己心存爱慕,这点柴书琴当然清楚,而且她也是利用了郭威的爱慕之情,才让自己脱离虎口。
和郭威走在一起,纯粹形势所逼。柴书琴是很感激郭威救了自己,但感激始终是感激。现在柴书琴对郭威别说是爱了,连喜欢都没有达到。
柴书琴那么聪明,当然不可能把心中所想的表现出来。只不过在四下无人时,她偶尔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一下而已。
就在柴书琴在屋内胡思乱想的时候,院中的郭威和刘崇还在打闹,而此时刘知远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瞪了刘崇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好了,玩笑话就说到这里,二弟你嘴巴也放干净点,三弟好不容易找了个大家闺秀,要是给你吓跑了,他还不找你拼命啊。”
“行,行,行,算我不对,自罚一碗。”
听到刘知远开口了,郭威和刘崇也不好继续打闹下去,而刘崇更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算是道歉。
既然刘崇给了台阶,刘知远也顺势也拿起酒坛给自己和郭威倒上一碗,两人也陪着喝了一碗,也算是和气收场。
在三人喝完酒后,刘知远放下酒碗,带着复杂的神色,又继续问道:“和大哥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哥,你……你怎么还提这茬啊。”看到刘知远还在问这事,郭威有些哭笑不得。
“没别的意思,大哥就是想知道。”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刘知远的语气显得很平静,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凝重,似乎很认真。
看到刘知远依然锲而不舍的追问,刘崇也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说道:“三弟,我们兄弟之间就别藏着了,快说,快说。”
“你们……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郭威只能长叹一声,然后说道:“不是我不说,是真没什么好说的。不错,第一次的确是我霸王硬上弓……”
“大哥,你看,我没说错吧,啊!”
听到郭威说的,和自己猜的没错,刘崇又兴奋的打断了郭威的话,可这次郭威还没来得及动手,刘知远这个当大哥,随手对着刘崇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一下。
“闭嘴。”在狠狠瞪了一眼刘崇后,刘知远又用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对郭威说道:“三弟,别理这个家伙,继续说,之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我没做什么啊。就是多关心点,对她好点,尽量听她的就是了。”
郭威被问得直冒冷汗,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这么简单?”刘知远很明显不相信,脸上更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来刘知远是觉得郭威不愿意和自己说实话。
郭威就算再迟钝,也能够察觉到刘知远脸上的失望。
虽然不明白刘知远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郭威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做的只有这么多,但她肯跟我,的确不是这么简单。”
郭威的话,让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而在屋内的柴书琴更是脸色大变,她快步走到窗边,一脸紧张的把窗户微微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见郭威终于肯开口了,刘知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眼神更是露出了一丝期待,他很认真的问道:“怎么不简单了?”
“哎!你们也知道,那宋狗想纳她为妾。她肯跟我,不是因为我对她好,而是她不想嫁入宋府守活寡。我既然要了她的身子,她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说完之后,郭威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把碗重重的放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郭威这番话半真半假,再加上这副痛苦不甘心的神色,终于让刘知远两兄弟相信了,而刘崇更是收起了猥琐的笑容,心情有些沉重的安慰道:“三弟,别哭丧个脸,只要弟妹肯跟你过日子就行。人都给你睡了,其他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刘崇的安慰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郭威更加郁闷。
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就行了。
郭威很清楚刘崇话中的意思,但……
当初是柴书琴自己说要以身相许的,一口答应下来不就好了嘛,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心中的郁闷憋屈无处宣泄,郭威只能苦笑着抱起酒坛,又倒了一碗酒。
然而就在郭威把碗拿到嘴边,准备将这碗苦酒一饮而尽的时候,刘知远突然抓住了郭威的手。
“三弟,你说,我要是把三娘抢来,她会像弟妹一样,跟我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