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很好听啊,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他问。
常笑沉默着,他自顾自地开口:“我叫薛晨。”
常笑“哦”了一声,没有停止手上的忙碌。薛晨凑到她身边:“你想不想知道是哪两个字?”
说完不待常笑反应,他抓过她的手,摊开常笑的手心,在上面一五一十地写着两个字:“薛晨。”
“怎么样,你清楚了吧?”薛晨带着一脸痞痞的坏笑,“要不要在我手心写下你的名字?”
常笑无声地转过身去,他可真是大胆,当着女朋友的面,也敢公然挑逗另一个女孩。金发女孩的脸都气得变了颜色,却敢怒不敢言。
从菲亚太太家出来之后,常笑看到那辆锃亮的跑车和跑车边戴着墨镜的主人,酷劲十足,颇有点像明星,但跑车主人的动作可没有明星会耍酷,一开口便暴露了他戏谑的本性,他伸出手拦住她匆忙的脚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这可不是在菲亚太太家里,常笑不需要对他有好脸色,她说:“没有。”
薛晨不以为然,直截了当地说:“做我女朋友吧,如何?”
常笑哭笑不得:“那你的那个她怎么办?”
“分手呗。”薛晨满不在乎地说,“刚才出来我就让她走了。”
“你为什么选中我?”常笑问。
“不为什么,也许是我想换换口味罢了。”
“那我的面子可真大。”常笑讽刺地说。
“你答应了吗?只要你答应我,这辆车就是你的。”
常笑觉得有些好笑:“你就是这样追女孩子的吗?”
“当然,这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薛晨相当地理直气壮。
“怎么样,想听我的回答吗?”常笑说。
薛晨做出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我不答应。”常笑缓缓地对他说出这四个字,然后说,“对不起,让开,我得去坐公交车了。”
“呵,越发有意思了,很少有拒绝我的人。”薛晨偏不让她,“你让我兴趣大增哦!”
常笑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在她面前缓缓开过,她跺跺脚,这下可怎么办?
“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薛晨打开车门。
常笑气呼呼地坐上他的车,以前家里还有这款车的海报,常万峰还开玩笑说将来常笑出嫁之时就送这款车给她。薛晨怎会知道,她曾经拥有整个花园,又岂会为一枝玫瑰折腰?而且这枝玫瑰是由一个不明不白之人所送。
行走中,有物体随着车的震动到她的身侧,她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支口红,座椅边还散落着安全套包装的边角料,一切的讯息告诉她,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她每次回去都很晚,但即使她们都已经睡了,也要给她留一个灯。看到灯在夜空里闪发出黄色的光晕,她便会想到家的温暖。
她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才发现家里到处都是沉寂。宋女士、谷穗母女、唐柯都不在家。常笑洗漱完毕,迷糊中正要睡觉之时,她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唐柯带着粒粒回来了。
“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常笑问。
“谷穗的头今天疼得很厉害,去医院了。”唐柯说。
说完之后,两个女孩全沉默了,谷穗患的不是一般的病,而是脑癌。当年查出她的脑部有肿瘤之时,医生曾经告诉过她,虽然她的脑部肿瘤是初期阶段但肿瘤位置极为特殊只有采取保守治疗方案,就像她身边装置的定时炸弹,无法根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为了不拖累男友,谷穗选择毅然离开,独自在异国生下孩子,这种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撑了这么几年,谷穗的病始终没有缓解,反而有恶化的征兆。
唐柯打来一盆水为粒粒洗脸,洗着洗着却发现孩子脸上的水珠越来越多。
“姑姑,我会失去妈妈吗?”谷粒哽咽着问,稚嫩的童声让两个女孩不知如何作答。
“不会的,粒粒。”常笑抚着她的肩,说道。
粒粒哭累了,带着眼泪进入梦乡。由于太晚,唐柯没有回去,丹尼斯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追问。一晚上她不停地辗转反侧,半夜常笑还听到她发出几声感叹,常笑索性拉亮灯。
“吵醒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唐柯带着歉意,“我睡不着。”
“你到底怎么了?”
唐柯犹豫良久,终于说出来:“我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他们公司副总女儿的照片,穿的是三点式。”
常笑安慰她:“不要多想了,外国人比咱们开放,照相也比咱们出位。”
“可我……看到他们开房的短信了。”
“你别想太多,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吧!”
“唔,睡吧!”唐柯叹口气说。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简直比精密的仪器还准确。唐柯的担忧不是多余,丹尼斯和副总女儿好上不久便提出分手,虽然她一直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女孩,这样的打击也是她不能承受的。跟着爱人远赴异国,就像一场豪赌,她放弃一切以为自己找到终身依靠,如今他找到新的生活,而她一个人在异国如同无根的浮萍,剩下的只有自己和回忆。
唐柯从丹尼斯家中搬出来和常笑一起住,工作一向勤勉的她请了三天假,在屋里睡到昏天黑地,如果一切只是一个梦该多好,可惜山盟虽在,情却成空。失恋不可怕,失恋之后的回忆才可怕,尽管唐柯很想入眠,却始终找不到睡意。常笑不放心唐柯,下班之后就赶紧跑回去看她,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她床头滚落的安眠药瓶子。
那一刻,常笑吓得魂飞魄散:“唐柯,你别吓我!”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唐柯悠悠醒过来:“笑笑……别打电话,我没有事。”
“那你吃安眠药干什么?”常笑扔下电话扑到她身边,想笑却差点哭出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泪花闪烁。
唐柯恍然明白过来:“你以为我自杀?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该死的丹尼斯!”常笑狠狠骂道。
“算了,跟着他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是我输了而已。”
这两天里,唐柯似乎想明白了很多。爱已逝,苦苦哀求也没有意义。
常笑却气不过,她找到丹尼斯的公司,横冲直撞到他的桌前。他见过常笑,知道她是唐柯的好友,常笑的气势汹汹吓他一跳:“常,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常笑拍着他的桌子,“你怎么对唐柯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多嘴!”
两人吵闹的声音很大,有同事伸头朝这边看过来,丹尼斯脸上挂不住,挥挥手,像在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你赶紧出去!”
“我偏不走。”
丹尼斯也有些恼了,一双手将常笑往外推:“你赶紧出去!”常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住手。”有人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一双手将常笑从地上扶起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薛晨。丹尼斯立即变得毕恭毕敬,看来在这公司里,薛晨的地位比他更高。
“想不到我们真是有缘啊,在哪里都能够遇见。”薛晨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说道。
“谁跟你有缘,我是来找他的!”常笑指指丹尼斯,“你最好给唐柯一个交待,不然我还会来。”
薛晨笑:“又见识了你的另一面,真是不欣赏都不行。”
“我不需要你的欣赏。”常笑傲然而去。
薛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菲亚太太的生日到了。这天,她的一双儿女都赶回来,还有他们各自的儿女,一家三代其乐融融。薛晨也来了,当然他来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菲亚太太宠溺的目光追随着满屋的子孙们,露出鲜有的笑脸。他们走后,这样的时光,她又会期待上一年。
她只是需要爱,很多爱和很多关怀。病人对于亲情上的需求、依赖更甚于常人。常笑想起往事,如果当年他们对常万峰更多一些关心和理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第一次想起在牢中的父亲,常笑不再只是怨恨,而是多了一丝理解的叹息。
晚饭之后,薛晨和菲亚太太的子孙一起离开。他们走之后,常笑和菲亚太太都拿出一个盒子,相视而笑。常笑送了菲亚太太一条羊毛围巾,菲亚太太送了常笑一双鞋。
“孩子,走你自己想走的路。”菲亚太太笑着对她说。
常笑的眼角泛有泪意,在这陌生的城市,偶尔的关怀也能让她的心中泛起温暖的涟漪。
和她猜想的一样,薛晨没有离开,而是在同样的地点,倚着同样的跑车等她。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常笑极尽讽刺。
薛晨递过来一张空白支票:“只要你答应,上面的数字,你可以随便填。”
常笑弹弹支票:“口气可真大啊,我在你心里,价码这么高!”
“每个女人对我来说都是有价码的。”薛晨得意地哼一声,“只不过,你最高。”
“那我好好考虑考虑。”常笑收下支票,翩然离去。
这一次,她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不用搭乘薛晨的车。
让她欣喜的是回去之后,她看到谷穗和粒粒做游戏乐成一团的幸福笑脸,谷穗的一头秀发因为化疗已经脱落,宋女士给她买了几顶漂亮的帽子,让她轮换着戴。
“你的这个小红帽真漂亮。”常笑说。
谷穗也含着眼泪笑了。
生活就像王八蛋,你要哭,他就笑。所以即使再忧伤,也一定要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