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张新年舞会的邀请卡。常笑本能地拒绝,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种聚会,况且她也没有合适的衣服。菲亚太太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从屋里给她取出来一套已经熨烫好的白色礼服,像为常笑量身定做似的,舒适妥贴,如月华般的光彩笼罩着她。
菲亚太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你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去吧,好好享受你的美丽,享受你的青春。”
菲亚太太的好意常笑没办法拒绝,长久被悲伤的空气包围,她也想换个环境透透气,于是到了这一天,她依着邀请卡上的地址前去参加那个化妆舞会。在雾气迷茫中她闻到一股清香,原来是院里的花开了,她顺手摘了两朵放在手心,殷红的花朵映得她的手心更加苍白。
她推开门,这是一个灯光暧昧、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所有人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她对这样的环境觉得无所适从,转身就想离开,一个吸血鬼打扮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要走?”
一间屋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音乐声起,大家拍着手跳踢踏舞,边笑边跳,场面好不热闹,他一直拉着她的手,跳了一支又一支,跳着常笑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她突然想起《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就是这样带着露丝跳舞,肆意张扬着快乐。她想伸手摘下面前这个人的面具,看他有没有杰克一样年轻英俊的脸。
“吸血鬼”左右滑动着舞步,两个人慢慢来到阳台。常笑也跳得累了,支起手臂看着天空。月亮出来了,银盘似的,衬托着周围的云。如今她在这里,戴着面具和一个“吸血鬼”跳着舞,李哲又在哪里?分别那么久,他们所看到的天空,早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她放弃摘除他面具的想法,隔着面具又有什么不好,世间所有的“吸血鬼”都是英俊的王子,从阿汤哥到布拉德·皮特,他们都有着令人魅惑的眼,挺拔的身躯,令女人们如痴如醉。
音乐声起,舞池又开始热闹起来,他伸出手牵着她的手走进去,仿佛英武的吸血鬼和高贵脱俗的雅典娜,相当养眼的一对,获得无数艳羡的目光。
灯光暗下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声响:“Everybody,Its kiss time。”
话音刚落,男伴搂着身边的女伴,纷纷亲吻起来。常笑大吃一惊,踉跄着退后几步,“吸血鬼”揽住她的腰,霸道的吻就这样落在她唇上,她几度挣扎,他有力的胳膊紧紧地箍着她。
风度翩翩的“吸血鬼”先生,眼神里还带着一点不羁,所有的一切都令人目眩神迷。突然之间他伸手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原来也不是圣女嘛,我的雅典娜小姐。”
是他,竟然是他,薛晨。
她的一张脸窘得快要滴下水来,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她早已经该想到的,菲亚太太怎么可能会想得这么周密,连舞会的服饰都已经打点周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她急急地撇下他,此刻她只想从这里逃离。
“站住!”薛晨拦住她,递给她一把钥匙,“支票你不想填数字,这个能中你的意吗?”
“怎么,想金屋藏娇?”常笑拿着钥匙问,她作势要扔,薛晨作了一个阻拦的手势。
“别太绝对。”薛晨将她的手心合拢,“留着它,只会对你有好处。我听说你的房东太太在和她的家人闹纠纷,想必不久的将来你会需要到这个住所。”
“你调查我?”常笑气得浑身发抖,在他面前,她有何隐私?她像一枚被他掌控的棋子,一步步走入他安排的棋局之中。
“我说你这人怎么老是把我想得那么坏。”薛晨不急不缓地说,“你怎么不从另外一个方面去想,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才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常笑不为所动,他只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遇到一个不驯服的女孩,于是千方百计想讨她的欢心,说穿了不过是他的不甘心而已。
刚才,她也曾经有过快乐的瞬间,冷风一吹才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浮生梦影而已,她并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南瓜马车也只是别人的计谋而已。
翌日,菲亚太太对她参加舞会的情况很是好奇,多次向她打听,常笑随便说说搪塞过去。菲亚太太当她是不好意思,薛晨叫她帮忙之时她欣然应允,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事。
菲亚太太自顾自地回忆:“想当年他追求我时,玫瑰花可是铺满了我的整间屋,女孩子的青春没有几年,一定要好好抓住。”相处久了,她就像常笑的长辈一样,唠叨着,期望着。
常笑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她回到家中,却发现屋里一片狼藉,原来是宋女士收拾完东西准备搬家。她一个劲地对唐柯和常笑表示:“非常不好意思,我和粒粒准备搬走。”她的女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照顾丈夫才是她目前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她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们。
唐柯悄无声息地站在常笑身后,扶住她的肩。常笑在发抖,她害怕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难道她的生活注定颠沛流离?
“不,不如我们……”她的指尖触摸到那把钥匙。
“不,笑笑。”唐柯说,“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
唐柯的办法也无非是找前男友丹尼斯帮忙,丹尼斯听了唐柯的求助,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他只是将手覆盖在唐柯手上,轻轻地磨蹭:“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唐柯眼睛有瞬间的光亮:“你和她分手了?”
“咳。”丹尼斯用假咳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唐柯恍然明白了,他要的不是她的情,而只是她的人。以前怎么没有看清楚他的嘴脸?
“如果是这样。”唐柯轻吁出一口气,“当我没有来找过你。”
丹尼斯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吻她。他对她倒有几分真心,不然也不会千里万里带着她,只是现实是副总的女儿可以让他少奋斗二十年,感情在这时就变得廉价起来。
螳螂和蝉纠结之际,黄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副总女儿偷看了丹尼斯的手机,跟踪而来,尖厉的叫声刺破他们的耳膜:“丹尼斯,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不待两人有反应,她扑过去朝着唐柯脸上就是一巴掌,一扬手将桌上的杯盘碗盏扫在地下,玻璃的脆响引得客人纷纷注目。
“Vivian,住手!”丹尼斯伸手想要拦住她。
他对唐柯的维护更是激起Vivian的怒火,她趁唐柯分神之际,将她往地上狠狠地推,唐柯的一张脸径直倒在碎玻璃上,血流如注。
一场打斗平息下来。
丹尼斯在医院里守到唐柯醒来,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递给她一张卡。
“这是你给我的赔偿吗?那我收下了。”唐柯淡淡地说。
等丹尼斯再来时,唐柯已经离开了。她渴望爱情,但要的不是同情,不是犹豫不决之后的选择。她的脸上细小的疤痕痊愈得很快,只是下巴深处从此就有了一道伤疤,肉痕纠结,蜿蜒扭曲,提醒着她曾经有过一场伤心的爱情。
唐柯进医院这几天,常笑一边照顾着唐柯,一边四处找着住所,均无所获,不是位置过于偏僻便是价格太贵。此时,她看到以前的房东招租的信息,于是放下自尊,怪老头房东趁机把她给骂了一顿,并提出涨房租的要求。常笑只有无奈应允。不然又怎么样,如果连这个地方都不能住,那就只有露宿街头。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完全像变了另外一个人。生活打你一拳,还得擦干眼泪朝前走。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她们搬进去一个星期之后,某天常笑回家时,发现屋里已经被洗劫一空。只有她们的房屋遭此劫难。所有的留学生都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她们,却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遭殃。
常笑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惊恐地张大嘴巴,一时间无法适应。在得知事实之后,她全身僵硬,悲伤和无助将她完全击倒。
“你们两个,给我滚!”房东骂骂咧咧,“滚出去!滚出去!”
“我们走。”常笑气得满脸通红,浑身抖得厉害,被洗劫一空的悲愤和羞辱让她热血冲至头顶,常笑和唐柯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匆匆逃离了那个让她们倍感窒息之地。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行人渐稀,寒风扑面,仿佛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两个可怜女孩的容身之处。这时常笑的手摸到了那枚钥匙。
“你看,最后我还是逃不掉这样的结局,还不如开始就早点接受。”
她决定接受这未知。把自己出卖给一个人,总比出卖给很多人要好。
饿肚子远比自尊重要,她捂住脸,浑身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