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摇炎
马六和狗二去田里挖鼠。
田野一片金黄。马六在一道地埂边找到一个洞,对狗二说:“瞧,这下面一定有只大田鼠。”
狗三说:“嗯,一定,一定还有很多粮食。”
马六就一锹一锹挖得痛快,挖一会儿,洞口越来越粗,狗二说:“操,哪有这么大的田鼠洞?”
马六扔了铁锹,说:“我进去瞅瞅,没准是个大肉鼠,抓了炖着吃,过瘾!”
狗二说:“别,万一是条蛇呢……”
马六剜他一眼,说:“一条蛇能把老子怎样,你忘了我是捉蛇的行家。”
形如蛇身的瘦马六就将头扎进洞中,一点儿一点儿地钻了进去。胖胖的狗二望着马六的尖屁股渐渐消失在洞中,突然感到一股寒气,心里一个劲儿发冷。
狗二喊道:“马六,快出来吧!”
洞里传出马六瓮声瓮气的回答:“还没到底呢。”
约摸过了二三十分钟的时间,马六才进入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马六估计这里离洞口至少有两丈,他朝四周环视了一眼,看到墙角堆满了花生、麦子、大豆、玉米等等,西墙根有一张硕大的鼠床,上面一只肥鼠正在酣睡,还打着细微的呼噜!
马六不由感叹一声:“好一个世外桃源呵!”
马六叫醒了肥鼠,肥鼠看到人,有些惊吓地往后躲。
马六说:“你别怕,我不杀你,咱们作个伴,怎样?”
肥鼠显然修炼多年,已懂人语,以尖细之声回答:“好的,好的……”
马六一屁股坐到鼠床上,十分绵软舒适,他拍了拍肥鼠的脑袋,说:“以后我就住在这儿,你再搭个窝,如何?”
“好的,好的。”
“以后你负责采购,我做后勤工作,知道吗?”
“知道,知道。”
这时,外面又传来狗二焦灼的喊叫:“马六——你怎么样了?快出来吧!”
马六拉长了嗓子回答:“我挺好——以后就不走了——你回去吧!”略一思忖,又补充一句:“替我保密。”
马六没听到狗二回答,良久,吩咐肥鼠说:“你出去看看,有个胖子还在不在?”肥鼠动作竟极伶俐,须臾返回说:“报告,没人。”
马六点点头,吁一口气,露出一脸满足的微笑。
此后,马六和肥鼠相处融洽,俨然一对人鼠伴侣。马六告诉肥鼠何处有酒,何处有肉,何处产蛋,何处出油……一载载风霜雨雪,洞内始终温暖如春,酒足饭饱,胜过神仙生活。
马六胖了。
是年,食物骤减,别说酒肉,就是麦子玉米也愈来愈少,难以果腹,肥鼠明显瘦了,有气无力地说:“人间闹饥荒,怕是难过冬天了。”
马六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说道:“我不管,你要想尽办法弄到吃的,不然我杀了你!”
肥鼠颤栗着说:“嗯,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终于,肥鼠空手而归,洞内再无充饥之物,饥肠辘辘的马六盯着骨瘦如柴的肥鼠,握紧拳头,忽然一拳砸下,肥鼠惨叫一声,抽搐着身子,一会儿腿便僵直了。
马六生吞了肥鼠,连毛都没去!
这里呆不下去了,马六决定回到人间。他伤感地最后回望了一眼安居数载的鼠房,艰难地往外爬去。由于体肥,他只得用手抠着泥土,加宽通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了洞口,雪亮的阳光使他赶忙闭上眼睛,头痛目眩,倒在地上。
待他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一群人正手持铁锹、锄头,朝他步步逼近,为首的,正是瘦骨嶙峋的狗二,马六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才惊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鼠脸鼠身的鼠人!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我是——”可没有叫到底,狗二的铁锹已经像一片乌云,蓄满了愤怒和杀气朝他压了下来……
人们吃了马六的肉,围着篝火,终于挨过了那个肃杀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