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木月不知在房里忙些什么,我喊她出来的时候她满头都是汗。“木月,你明天可以下山了”,我说到。她先是高兴的笑起来,口里说到,终于可以下山了,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定定的看着我,“姐姐说的是我可以下山了,那你们怎么办。”“我和你诺大哥还有些事要办”,我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木月的大眼睛。“什么事非要在这种地方办啊”,木月追问道。“木月可相信姐姐?”“自然是信的,除了姐姐和诺大哥我谁都不信。”“木月觉得我们三人一起硬闯好,还是只留我和诺然硬闯好”,我看着她的眼睛定定的问。木月一时语塞,“就没有再安全一点的方法吗?”我摇摇头。“木月你下山以后帮姐姐打听一个人,就是现在的武林盟主华天的夫人。记住了,暗中打听,我之后自会来找你。”木月见我神情严肃,也没在多做说辞,只努力的记住我让她打听的人。我原是希望她相信我所说我会活着去找她的这番话,所以让她打听这十一娘,却没想到她这般认真。我顿时觉得很是感动,又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亦或者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心下难免伤感起来……
我来到诺然的屋里,他正在看什么书见我进去了,忙放下与我坐到一起来。“我让木月明天下山了”,我淡淡的说。“嗯,少一个人就少一些风险”,诺然若有所思的说。“红门主答应了保她平安。诺然,你身上的蛊子让我……”我还未说完话,诺然就嚷嚷起来,“哎呀,这山上的风景真是好啊,明丽动人,并不像江湖所说的什么毒门啊。”我一脸的苦笑,又想起今天红如鸢的话来。让诺然乖乖让我引渡蛊子自是没有可能的,那么我只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接木月了,木月的大眼睛又红又肿,看来昨晚并为好好的休息,这孩子许是又哭了一夜。我与诺然送她到大门口,我不住的叮嘱她下山的时候要万分小心,她却全然不懂我话中的深意。只是止不住的哭,说要我和诺然一定要快些去找她,诺然微笑着点头,我也无奈的答应下来。木月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心中祈祷。
我在悬崖边上站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清木月的影子。诺然说太阳有些毒辣,我们应尽早回去,许是他也注意到了,这红门的最底下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红门的毒,大约全部都是养在这里的。梯梯坎坎的路走起来最是累人,那领路的弟子看起来格外轻松,我其实想找些借口在这留留,虽说我们没被限制自由,可一举一动却都是被监视着的,眼下便是如此。前几日夜里,我也只探了山顶,却没有往下来探,看来这重地果然是在半山。
回到院子里,感觉有些空荡,木月走了让我的心也缺了好大一块。“接下来做些什么好呢,离女侠”,诺然懒懒的声音传来。我懒得去理他,坐在石凳上兀自发呆。“话说回来,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真的好饿啊”,他边说边定定的看着我。“我不会做饭”,我没好气的回到,只继续想毒门底层的事。“谁要你做饭了,屋子里有点心陪我去吃点吧”,说完拉着我就往屋子里走,我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也没反抗,乖乖的跟他进屋去了。他反手将门锁好,激动得抓着我的肩,力气大的惊人,“你可是想去闯那红门底层,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你我都不是擅毒之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而已……”他止不住的咆哮,我心下有些感动,原来他是怕我独自去闯那底层。“你弄疼我了”,他微微一愣,许是发觉自己有些激动,慌张的放下双手。“你可听懂我说什么了”,他急切的问道。“放心吧,我不会去那里的,我知道那里没有解药”,我慢慢的回答他。是的,那里是没有解药的,解药在我这里。
周公之礼的事情我根本是一点也不了解,在梨竹楼中师父也未曾与我讲过,以前阿娘也未曾讲过。但是也不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师父曾经有意无意的给我带回过这方面的书,譬如月信的事情,我就是从书中学来的,加上以前阿娘教过的一些也就应付过来了。不过对这,书上只讲了男女相爱成婚以后,须得行周公之礼养育后代,这是人类繁衍后代的方式,也是男女爱的证明,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天渐渐的暗下来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本来打算今晚就去找诺然的,可这也实在太难为情了。可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早一天将这蛊子引渡到我身上,诺然就多一分生机,而我也少几分罪孽。这样想来,我便来到了诺然的门前,我硬着头皮想敲门,可怎么也敲不下去。我正准备开溜,诺然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谁在外面,是离梨吗”。“你还真是耳聪目明”,我心下有些气恼,却只好答道“是我,开门”。我刚说完门便开了,我没等他邀请我进门就自己走到屋里坐好了。他有些狐疑的看着我,“木月走了,我一个人害怕”,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差点咬到舌头,谁不知道我是个孤女啊,十多年了都是自己一个人。诺然果然惊得差点掉下下巴来,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没有关上那敞开的门,“那在我这边先看会书吧”,他讷讷的说到,随手丢给我一本书。我甚至都没去看那本书的名字,赶快拿起来将脸遮住。屋里的气氛怪异的吓人,我甚至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了。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想到来都来了实不能半途而废。我清清嗓子到,“将门掩了吧,风吹的怪冷的”。只听得啪的一声,诺然的书似乎掉地上了。过了一会儿却见他慢慢的走过去将门掩上一点,其实那门却依然是大开着的。“这个混蛋”,我心内暗骂一声。
时间是怎样走过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我看蜡烛都燃了多半了,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风起,蜡烛在风中飘摇,我腾地站起,几乎是同时,诺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异口同声的,诺然见我奇怪,只呆呆的看着我不再讲话,我心下大骂,“混蛋,你倒是说话呀”,却见他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我心里一横走过去将门严严实实的关好,“这风太大了,蜡烛差点被吹灭了”,我边关门边说。回过身去,却见诺然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没再看他,只远远地望了望他身后的床,我硬着头皮向那大床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烙红的锅底上似地,眼看着就要到了,身后突然一阵风起,“我的剑落在路上了”,诺然的声音从风中传回来,我回头看去,门大开着,蜡烛在风中不住的飘摇……
我颤抖着坐到桌子上,像是窒息后终于呼吸到空气似的大口大口的喘起来。我的视线停在大床上,诺然的烁天剑直直的靠在那里,我忽地哈哈笑起来……
昨晚回到我的屋子后,我睡的格外的香甜,似乎在梦里也发生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似的,醒来的时候我还是笑着的。吃过早饭后我便坐在院子里发呆,昨晚算是逃脱了,可我不可能永远这样逃跑的,终究我还是要将那蛊子引渡到我的身上才行。我正思考着,去木月房间收拾的女弟子抱着一团东西向我走来,“姑娘,这东西好像是木月姑娘留给你的呢”。我望过去,只见一件黑色的纱衣安静的躺在那女子的怀抱里,正中央留着一张信纸。我接过叠得整齐的衣服,打开信纸,娟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木月的字是与我一起向阿爹学的,她写的极漂亮与她得人一样,而我重来都是写不好的。
姐姐:
姐姐还是与过去一样待木月那么好,木月却也是像过去一样什么都帮不了姐姐。木月不知道姐姐这十年过了怎样的生活,可是姐姐的心门为何闭得那样紧?诺大哥既三番两次为姐姐赴汤蹈火,姐姐为何不肯对他敞开心门。
这衣服我原本是打算好好的缝给姐姐穿的,如今走的急了,也只好草草了事了,望姐姐能够喜欢。我回屋打开那黑沙来看,一共是两件。里衣是紧身的,与日前肴香的有几分相似,只是稍稍要高上些许,左胸上有一朵大花,黑线勾勒出来的并不明显,腰身紧收着,下摆飘逸宽敞。外袍正是那黑纱,薄薄的一层。我带泪而笑,“臭丫头,姐姐哪有那么瘦啊”。
傍晚十分,我换上了木月给我缝地黑纱,发髻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带上了婆婆给我的梨簪。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纵然盛装夺目,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空洞又贫乏。院子里有门响的声音,诺然终于回来了,从昨晚就不见人影。我整理了一下,便端着备好的酒水向诺然的屋子走去。他的房门没有关,看到我又呆呆的愣在一旁,我自顾自的将酒水放到圆桌上,又将酒杯斟满,“忙什么去了”,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响起。“这个……嗯……那个……”,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过来坐下吧”,我的声音再度响起。
诺然木偶般得坐在我的对面,我对他笑笑,又端起他面前的酒杯递到半空,他赶忙接住,我也端起我面前的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便自个喝起来,他见我喝了,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莫非又想用那一套,你知道的,那只对常如风管用而已。”我无谓的笑笑,抬手将他的酒杯再度斟满又将我的斟满,我端起酒杯看着他,他见我如此也端起酒杯看着我,“诺然啊,我们——行周公礼吧”,诺然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地粉碎,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的张开,手还保持着刚刚端酒的姿势。
过了许久他才局促的咳嗽两声,手不住的动来动去不知要放到哪里,脸上也渐渐飘出红晕,“那个,离梨呀,咳……周公……周公礼是那个……只有夫妻……夫妻才能干的事”,他磕磕巴巴的说到。“是吗”,我全然无视他的话,“书上说只要是男女都可以的。”他更加的局促,“不……不是的,只有我们结了婚,才……才能那么做。”“那我们结婚吧”,我从口中吐出了惊雷来。我既决定了要引渡蛊子,断然不能再做托词,可诺然生性正直,又侠义心肠,他若知道这其中缘由,必定誓死不从,再者,我这样做其实无非还是无情罢了……“结婚要些什么仪式和程序”,我继续问道。诺然的表情不如先前那么惊讶,他十分的冷静像是将我看穿了一般,可我知道,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这个引渡的办法连红果都不知道。诺然镇定的坐在那里,“要男女双方的家长见证,要跪拜天地,要大红的喜烛,要许许多多……”诺然木然的说到。我心内伤感,我是见过新娘子的,只是那是十多年以前了。“明天去准备好吧,就请红果来当个见证好了”,我轻轻得说道。说完便自己走到他的床上躺下了,我彻夜未眠,诺然也彻夜未靠近这大床……
次日一早,诺然就不见了踪迹,我也回到我的房间再未曾出来一步,我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只是坐着发呆,即便是如此时间也很快的就过完了。太阳很快就升到半空,我知道的,这个时候就是大家所说的良辰吉日。我推门出来,平日里乘凉得石凳上放着两根大大的红烛,红烛中间是一个香炉,香炉里燃烧着三只香。红果漠然的站在一旁,“谁知道你要搞什么鬼呢,新娘子”。“谢谢红果姑娘百忙之中抽空来见证我们的婚礼”,我低头答谢她。此刻,诺然从他的屋里出来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情绪,似乎是为了搭我的黑纱,他也穿了一声黑色的装束。他挺拔而又高挑,乌黑的头发垂顺又自然,一半绑起,一半自然的垂着。他手中拿着一朵大红的花,慢慢的向我走来。
我接过诺然手中的红花,走到蜡烛前面站好,红果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伤感,“一拜天地”,我们转过身去齐齐的跪下,齐齐的磕头,磕完又齐齐的站起,齐齐的转过身来。“二拜高堂”,我的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可我不容它掉下来,“夫妻对拜”,红果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抬起头看她,却见她泪流满面。“送入洞房”,红果拿过诺然手上的红巾,拉着我走进诺然的房间。
“离梨,事到如今,我希望你至少不要让诺然太过苍凉,他啊也不过是个傻气的男人而已”,红果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我们并排坐在诺然的大床上,谁都不再说话。红果是爱上他了吗,是啊,那样一个明亮的男子,本就是应该得到爱的。沉默了许久,我的心似乎平复了许多,“红果,出去与我们夫妻喝一杯吧,喜酒总是要与别人喝才会更加香甜,不是吗?”红果苦笑两声,便起身向门外走去,我也起身走过去。院子里却并不见诺然,我心内有些着急,最后关头了,千万莫要出了岔子。红果招来门外的护卫问道,“可曾看到诺公子”。“回师姐的话,刚刚被门主身边的师姐叫去了,貌似门主有话要讲。”
我的心顿时疼痛起来,若是诺然知道了我嫁与他的目地……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忽然觉得我成了这世上最残忍的人,我拿着刀狠狠的在诺然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来。我疯魔一般的朝着红如鸢的寝屋跑去,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停住时间的脚步。
可我终究是晚了,遥遥的,红鸢门忽地热闹起来,大批的护卫向红如鸢那边移去。
诺然的发髻散乱成疯,烁天剑上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黑色的衣袍颜色变得深起来,左肩上一道长长的裂痕贯穿前后。见我在人群之中望着他,他遥遥得对我一笑,脸上滚下泪来。我的心忽地像被什么戳穿一样,疼的想要呕吐。却堪堪是在我的面前,一女子的剑从他的左腹穿过,我仿佛听到皮肉绽开得声音,我定定的望着那女子,心内生出的愤怒将我吞噬。清子剑戛然而出,那女子瞬间停止呼吸,我挽着诺然,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对不起”,我哽咽着说。
如火得太阳照着血染成的山川,我与诺然边退边站,最后退到了山顶的万丈悬崖前。红如鸢穿着她的大红喜服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呵呵,呵呵,涓涓深情啊。”红果也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我们的眼神中透着担忧。“即是如此,你从这崖上跳下去吧”,红如鸢对着诺然道,“你若跳下去,我便饶了你身旁这人的性命”。我心内震动,我与这红如鸢无甚区别,狠狠的逼迫着诺然。却听红果道,“师父,他……”红如鸢瞥她一眼,“我不过告诉他她是为了引渡而已,他便失了心智,说是我逼她,举剑来袭。而今他们伤了你众多师姐妹,莫非你还要为师饶了他吗?”红果低下头去,不再看我们。
诺然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我的身边移到了崖边。“不要,不要……”,我顿时咆哮起来,眼泪像是霸道的雷雨,来势汹汹。我的心在颤抖,抖得我全身如坠冰窟。“既是遇到了,又何苦如此残酷,既是如此残酷,又何苦要遇到”,诺然在哭泣,眼泪从他俊美的脸上掉下来,声音带着呜咽,他的衣袂飞起,他的眼泪飘向空中。我纵身追他而去,此刻,我是多么的想要握住这个男人的手,诺然俊俏的脸上依然停着泪珠,他定定的看着我,发丝飞舞,我轻轻的说到,“我们是夫妻了,如今你丢下我一人,要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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